孟竹影偏卖关子，脑袋一歪：“就不告诉你，你明天只顾出钱就是了。”

媳妇的话就是圣旨，魏建军一口答应。忽然又眨眨眼，手又不老实起来，哑声说：“那你得好好谢谢我……”孟竹影欲擒故纵，扒拉开他的手说：“凭什么我谢你，我让你陪我逛街是给你脸，你还得谢我呢。”

魏建军顺音就上：“那行啊，我就好好谢谢你……”“啊你太坏了……”孟竹影天不亮就起来了，但是奇怪的是，她这个爱美的人去城里竟然不打扮了，还穿上一身好几年的旧夹袄，把一头烫发用块破头巾蒙上了。魏建军看懵逼了，问她：“我说媳妇，你这是干嘛呢，穿成这样……”孟竹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嘻嘻笑着转了一圈：“我像不像穷苦的农村妇女？”

魏建军看她那一身破烂打扮，由衷地说像。她转过身，把一套他原来穿过的破旧衣裳拿起来，说：“你也穿上。”

魏建军承认自己忘本了，这破衣裳他真不想穿。他推开不屑地说：“有五粮液谁还喝二锅头呀，破衣裳一会扔了去。”

孟竹影噘嘴说：“今天还必须得穿破衣裳，我们要让人家一看就是一对贫穷夫妻，别问为什么，你迟早会知道的。现在，伸胳膊，穿衣裳。”

魏建军看着镜子里那副寒酸相，疑惑以前穿着的时候也没觉着这么难看呀？“哎，你钱拿来了没？”

孟竹影又问他。魏建军大方地说：“拿了，拿了将近一千呢，随便你买。”

孟竹影恼了，一跺脚骂：“真是穷鬼，不是跟你说了吗，把家里的钱都拿上，都拿上。”

魏建军真被媳妇震住了，他哑声问：“竹影，你真要把家里的钱花光呀，你到底买啥？”

孟竹影非吊着他的胃口，就撒娇说：“别问了，你问咱娘拿钱去就行。”

魏建军苦笑：“媳妇，那也不能拿光呀，得留点不是。”

孟竹影说：“哎呀，你真是穷怕了，这批鸡蛋又快下来了，马上又有钱。哼，以后呀，咱家不会再缺钱花。”

魏建军这个宠妻狂魔什么都不说了，回娘屋里拿钱去了。“哎，钱放到这个皮包里。”

孟竹影把一个破黑皮包递给他。魏建军笑了：“亏你还留着这个破包，这个皮包我记得还是爹买的，得有二十多年了。”

孟竹影狡黠一笑：“它才跟我们配。”

魏建军把那一大堆钱塞进破皮包里，满满的，鼓鼓的，拍拍笑说：“这个破皮包可值大钱了。”

孟竹影戏谑：“可抱好了，别在路上忘了它里面装的是钱，随手扔了。”

魏建军拍拍自己胸脯，“放心，今个你男人丢了它也不会丢。”

孟竹影踮起脚尖在丈夫脸上咬了一口，说：“它哪有我男人值钱。”

“今天出门不开车了？”

他又疑惑问媳妇。孟竹影把自行车从车棚推出来，说：“市里这么远，咱搭车去。”

魏建军穿着洗得发白的破列宁装，打补丁的裤子，露出一个脚趾头的军旅鞋，骑着破二八自行车，带着同样一身破衣烂衫的孟竹影出了门。幸亏还早，当街没遇上人，不然大伙该奇怪这俩人葫芦里卖啥药，咋又回到几年前了。搭上去市里的客车，俩人刚坐下就被后座一对小青年嘲讽，那姑娘小声说：“看这俩人，穿着这样搭车，不知道买车票了没，说不定是偷混上来的。”

那小伙子冷笑：“穷鬼，管他们干嘛。切，我要是混到这个地步，我哪都不去，还坐车呢，丢人。”

魏建军听了回过头，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吓得那对小青年倒吸一口冷气，立刻闭嘴了。孟竹影却觉得很有意思，她笑笑把嘴凑到丈夫耳边说：“人家说得没错，咱们穿成这样被人笑话很正常，你那眼睛一瞪能吓死人，别逗人家。”

魏建军不屑地说：“我才没空逗他，我是让他俩安静点，这是公共场所，不是他家能随便拉屎放屁。”

孟竹影瞪他一眼。魏建军赶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脏话。”

孟竹影教育他：“以后你还要当大老板，跟大客户谈生意，甚至还要跟外国人合作，满嘴喷粪哪行，那不丢中国人的脸嘛。”

媳妇又满嘴跑火车了，魏建军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好好好，以后我好好学文化，懂礼貌，做个文明中国人好了吧。”

孟竹影打他一下笑了。俩人到了市里直奔百货大楼，孟竹影拉着丈夫往二楼走，魏建军就跟着她走。到了二楼，她又拉着他往贵重首饰那个柜台走。魏建军愣住了：媳妇领他来到了黄金柜台前。他顿时也一阵愧疚：媳妇嫁给自己这么多年，确实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如今有钱了，是该给媳妇买几件首饰。“媳妇，想要什么随便挑。”

魏建军在孟竹影耳边轻声说。“去去去，一边要饭去，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那位卖黄金的售货员挥着手驱赶他们。俩人对视一眼。魏建军的眉头瞬间紧拧，那双环眼里喷出火来，那售货员像被火烧到了似的，猛地倒退一步，低了头不去看他。但自身的优越感不示弱，她壮壮胆子，依然刻薄地朝魏建军说：“你凶什么凶，我们这是高档区域，不是你们穷人来的地方，别自讨没趣了。”

孟竹影摁住魏建军的手，朝那个售货员云淡风轻地说：“同志，你这里的黄金卖吗？”

女售货员坐在柜台后懒洋洋地打着毛衣，一脸嫌弃地说：“当然卖了，可不是卖给你们农民的，是卖给那些有钱的老板跟大官的太太。”

孟竹影反问：“不是有钱老板和大官太太能买吗？”

女售货员乐了：“能呀，问题是你没钱呐。”

孟竹影微笑问：“黄金多少钱一克？”

女售货员用眼角“赏”了她一眼，撇嘴笑：“嗬，弄得跟真地似的，还知道问多少钱一克，那我告诉你，80一克。”

“真便宜。”

孟竹影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