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瑢本还温润的双眸悄然染上了一层狠戾,他静静地擦拭着手指。“扔了吧,没用了。”
他轻飘飘地道,“去查他有没有亲人在世,若有,看管起来。”
黑羽早已习以为常,领了命令,利索地将尸体拖出去。……宁曦从客房出来后一言不发,直到拐进了无人的小花园才驻足。她回头看着两个丫头,视线锁定在巧月身上。方才自己出事时,小喜被支走,院外只有巧月。“这天太晒了,你先回府把我晾着的画布收起来。”
宁曦看着巧月消失在树林尽头。巧月是景怀瑜送给她的人,说是在路边卖身葬父,念及她也是没了爹娘的人,一时心软就买下来,又说他还未娶妻,不好收留来路不明的丫头,就送到她这来。她当时觉得景怀瑜心善又细心,兴高采烈地收了人。谁承想巧月竟是他放在自己身边的眼。方才在客房外装聋作哑,又放景怀瑜进门的不正是她?再回想上一世自己总会莫名遭受意外,每次巧月都不在,而景怀瑜都能准时赶来……为了娶她,景怀瑜还真是费尽心思。“郡主为何支走巧月?”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喜忽然问。郡主的画布今早临走前亲自收的,这又让巧月去,明摆着故意的。宁曦看着包子脸的小丫头,心中感慨万千。上一世巧月跟着她嫁进了齐王府,而同她一起长大的小喜却死在了成亲前夜,不用猜都知道,定是景怀瑜的手笔。宁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趁她惊叫着理头发,宁曦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巧月有问题,你暗中看着她,有什么不对就告诉我。”
她直截了当地说。小喜愣住,“不会吧,她一向对郡主很用心呀!”
“记得别打草惊蛇,我看好你!”
宁曦也不解释,只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小丫头没什么心眼,就喜欢被人夸,一夸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果然,她一说完,小喜也不问了,“郡主放心,小喜保证完成任务!”
宁曦满意地点头,她还有事要做,巧月在会坏事。主仆二人回到前厅,世家小姐们正聚在湖心亭中闲话,宁曦还未到跟前,就一眼看见湖对岸一个素白挺拔的身影。是景瑢。他换了身常穿的素白衣衫,即使看不清脸,凭那柔却不弱、傲却不冷的独特气质,她也敢断定就是他。他拢着披风,长身玉立,虚幻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儿,仿佛一吹就散。宁曦有一瞬失神。她想起死前听到下人说,景瑢带人屠了皇宫,又火烧了京城。难以想象如此温润谪仙的人杀红了眼是什么样子。对岸,景瑢似乎也在看她。她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景瑢盯自己胸口的画面。方才着急没顾上,现在静下来,即便隔着一面湖,还是感受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宁曦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的杂念。“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得圣宠的质子,连名字都比其他皇子少了一字,能有什么前途?若不是生了一场大病,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南诏吧!”
湖心亭飘来尖利刻薄的声音。“可陛下还是封王赐府,还办了这么大排面的洗尘宴!”
“你懂什么,这都是做给人看的,一个废物就是住金屋子也白搭,还是像三殿下那样才好!”
宁曦看向对岸。她能听到,就说明湖对岸的景瑢也能听到。上一世,景瑢不得圣心又身体不好,平白受了许多白眼和排挤。虽然后来他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与景怀瑜平起平坐的位置,但那些日夜隐忍的屈辱早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最终在她死后被引爆。救赎任务重开,她得换个思路,上一世硬的不行,这一世就来软的。只要自己替他挡下那些谩骂和陷害,他就不会由一张白纸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魔。她也想为他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