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肮脏的小巷里，一群人在默默地排队。“下一个！”

血贩子低声喊，“姓名、血型、献多少？”

“林凡、O型，400cc。”

血贩子抬头，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戏谑说道：“小伙子，昨天才见你来一趟，今天还来。啧啧……真勇呐。”

林凡不理会对方嘲笑，安静看着渐渐鼓涨的血袋。400cc，换来500块钱。林凡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快步走出小巷，绕过两条街区，来到医院的病房门口。他使劲搓了搓脸，原本的阴霾、悲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妈，我回来了。”

林凡边说边笑，似是有什么喜事一般。“今天上午运气特别好，好多订单都离得近，我这一会儿就赚了一百多。”

他一直在送外卖，可前天电瓶车被偷。外卖公司二话不说，将他辞退。丢掉了工作，却不能让母亲知道。母亲宋秀华笑了笑，紧接着却是叹了口气：“小凡，这一年苦了你了。”

林凡一愣，帮母亲剥橘子的手顿住。宋秀华满脸愧疚：“妈没本事，让你去做了上门女婿，也没给你什么值钱的东西……”林凡暗暗松一口气，笑着说道：“谁说没给，这不就是嘛！”

说着摸出胸前的吊坠。那是一块拇指大小、椭圆形的石头，看起来像是块鹅卵石。石头中间打了个孔，一条红线从中穿过。虽然石头外形圆润、质地细腻，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很值钱的样子。“再说上门女婿多好啊，吃好的喝好的，多少人羡慕着呢。苏家人对我也……也挺好的……”“切！”

门口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林凡抬头，正对上一名年轻医生轻蔑的眼神。这位医生姓陈，叫陈明。跟林凡差不多年纪，可人家是医科大毕业的高材生。那一身洁白的制服，看起来比起林凡高贵了不知多少倍。林凡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陈医生，你来了。”

陈明医生无视他的热情，自顾自拿起床头的巡视卡，随便划了几笔。手插口袋，转身就走。林凡连忙追出去，在门口将陈明拦住：“陈医生，我妈已经有一周没有透析了，我怕她……”陈明站定，冷笑问道：“你有钱吗？”

林凡默然。尿毒症透析一次要六千，他连续卖了两天血，只凑到一千。“没钱装什么大头蒜？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交钱治病，没钱滚蛋！”

陈明语气愈发恶劣。说到后面，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死老婆子占着床位都一年了。营养针打不起、透析做不起，你干脆把她弄回家等死算了！”

林凡浑身一抖，拳头紧紧攥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问道：“不……不是说可以肾移植？”

陈明点头说道：“我差点忘了通知。你妈的肾源现在没了。”

林凡顿时如遭五雷轰顶。肾源，没了？！“医生，我……我不太明白……”林凡声音有些哽咽，嘴唇不停地哆嗦。“一星期前我就通知你了，刚好有一例合适的肾源，让你把钱准备好。可你呢？”

陈明冷哼一声，举步向前。林凡急忙拉住陈医生的衣角。陈明挥手，将他的脏手拍开。“您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把钱凑齐！”

陈明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凑钱了？晚了！告诉你也无所谓，这次要肾移植的是咱们市里的首富！”

“不管是谁，都是我家先定好的肾源啊！”

林凡的声音里，悲哀中带着丝丝不甘。陈明不答，继续往前走。林凡慌忙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钱。两天卖血换来的一千块。他把钱一股脑地往陈明手中塞。嘴中哀求说道：“陈医生，这点钱您先拿着。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陈明一脸嫌弃地看着钱，两根手指捏住一角，塞进口袋。稍稍犹豫，陈明低声说道：“我最多再给你半天时间。下午下班之前，你带着80万来我办公室……”“80万？！”

林凡惊呼。陈明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低声骂道：“小点声！你他吗还想不想救你娘了？！”

林凡低头，不敢再多说。可他明明记得，肾移植手术最多只需要50万的……陈明稍稍凑近一点，小声说道：“那边的申请我可以暂时压一压……你不能让我白出力，懂吗？”

林凡默默点头。陈明眼见林凡服软，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小林啊，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要我说，这世界上其实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可你没这穷病啊！你说你堂堂苏家的上门女婿，要50万跟要80万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陈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反正都是要饭嘛。你又不怕丢人，对吧？”

浓浓的讽刺味让林凡面红耳赤。他抬头看着陈明：“你……”陈明后退一步，脸上依旧带着笑：“怎么？我说错了？你林凡难道不是连苏家人都瞧不起的上门女婿？”

说完，陈明哈哈大笑，快步走开。林凡只觉得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他依靠在墙上，嘶哑喊道：“你这种医生，不怕天打雷劈吗？！”

陈明大笑着回答：“就算被雷劈死，也好过像你这种入赘的废物一样，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长长的走廊里到处回荡着陈医生的回答。林凡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缓缓滑倒。四周听见动静的病房打开门，看着地上的林凡，议论纷纷。“这不是602病房的上门女婿吗？”

“是啊，听说结婚一年，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估计快让女方休啦！”

“这种没骨气的男人，活该他倒霉……”……林凡费力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他扶着墙慢慢走到母亲病房前，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重新变成一名充满阳光的年轻小伙。开门。“妈，刚才外面有人在打架呢……”林凡笑嘻嘻地说着。可他只这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病床上，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林凡深吸一口气，把床头的橘子剥完皮。先是自己尝了一瓣，甜的。再将一瓣递到母亲嘴边。母亲摇头，轻声说道：“小凡，妈这病，不治了。行吗？”

林凡低着头，再也伪装不下去，眼泪汹涌而出。母亲语气出奇的平淡，絮絮叨叨，像是在讲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小凡，你是个好孩子。自从你爸走了，我又得了这病，你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妈早就知道了，当初是为了给我手术，你才答应苏开山，做他的上门女婿。”

“妈也不傻，苏家要是真对你好，你也不用一边照顾我，一边起早贪黑送外卖……”“哎，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妈多希望你也能当个不孝子……”“肾源的事，今天一早护士就告诉我了。我本来还想瞒着你……”“我琢磨着，肾源没有了，这恐怕是老天爷看你太苦，他也希望你过上好日子吧！”

等母亲唠叨完，林凡抹掉眼泪，用力搓了搓脸。“妈，我管不了老天爷的希望。你活着，才是我的希望。”

说完，林凡脸上重新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妈，放心吧，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