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个米粉摊草草吃了碗米粉,她抬头看了熙熙攘攘的街上三五日本兵在巡逻,她发现这些日本兵年龄上都不大,看上去与颐和思荷差不多,远处一座岗亭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人们在街上疯跑,范玉萍也匆匆结了帐走了。
她来到驿站雇了一架牛车向华容驶去,刚到了华容镇才走出两步就看到一幕熟悉的场景,一个小乞丐正在一个买馒头的摊子前,小乞丐在摊子前估计站了好一会儿了,摊主非常厌烦地说:“滚,滚,滚,臭要饭的叫花子,别耽误我做生意!”小乞丐手一伸想抓起两馒头就跑,没有想到摊主的手更快,一把就抓住了小乞丐的手还准备拿起棍子打他,被范玉萍一把拦下,她其实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了,这幕场景太熟悉了,范玉萍似乎看到了童年的自己,范玉萍递给了馒头摊主一个光洋说:“这个能买多少?”摊住连忙松开了手笑咪咪的说:“全...全部!”
范玉萍对小乞丐说:“去,把所有的馒头都拿走!记得给我留两个!”
小乞丐点了下头就吹了个口哨,附近来了七八个更小的乞丐都跑了过来,他们把馒头都抢光了,小乞丐用纸包住两个馒头恭恭敬敬的递给范玉萍说:“谢谢太太!”
范玉萍突然产生了幻觉眼前这个男孩变成了自己当年的模样,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男孩傻傻地接过馒头来,男孩转身就跑了,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太太?她嘴里喃喃地说着,我现在已经是太太了,看来离变成老太太不远了,出来时曾是少年,如今已步入中年,春迟迟,燕子天涯,草萋萋,少年人老,她望着早已经消失的少年的方向。范玉萍拿起馒头,放在嘴巴里嚼着,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问馒头摊主:“请问去青湖乡于家村怎么走?”
摊主把手往东边指着说:“哦,你要去那里啊,那地方偏僻哦,你顺着这个方向大概两里路左拐就到了到一个叉路口你再往左拐,记住是左转啊!”
范玉萍道了谢,对方说:“部客气,太太,您慢走啊!”
范玉萍刚起步又转了回来给老板递给他两块大洋,老板问:“您是还要买点什么吗?”范玉萍摇摇头说:“老板,以后如果那些小孩再来讨你的馒头,别再赶他们走,你就给他两个就是了!这些钱就当是预存在你这里的。”
老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行,行,我不赶他们了,这事我一定照办,你放心吧。”
没走几步她看见那个小乞丐,她朝他招了招手,小乞丐朝她跑了过来,范玉萍说:“我已经跟那个买馒头的老板打了招呼,我给了他钱,你们以后去他会给你们馒头的。”
小乞丐朝她鞠了一躬说:“谢谢太太,谢谢太太,诶,您的口音像是外地人啊?”
范玉萍笑了笑说:“是的!可我老家是这里的。”
小乞丐问道:“哦,那你要去哪里?要不,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范玉萍笑道:“我不嫌弃,以前我也跟你们是一样的。”
当范玉萍正在与小乞丐们正津津有味地分享着馒头的时候,其中一个孩子指着远处走来的人说:“不好,癞子猴来了。”
大家一听赶紧都四散逃去,范玉萍抓住那个小乞丐问:“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怕那个人?”
小乞丐小声说:“这狗东西部是好人,他是个大汉奸,他专门欺负我们老百姓,整天欺男霸女,前两天还打了我们的同伴呢,他尽帮日本人欺负我们,他做了好多坏事,造成很多人都家破人亡,他的坏名声在这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坏透顶了。”
范玉萍问:“这人叫什么?”
小乞丐说:“他姓侯,因为长得比较瘦走路像猴子一样,我们大家都叫他癞子猴。我不跟你聊了,我也要先躲一躲,太太你千万离他远点,他很好色的。走了啊。”
说完小乞丐就跑得没影了。范玉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决定好好会一会这个癞子猴,于是她慢悠悠地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她看见这个癞子猴在街上大摇大摆吆五喝六地走着,为了安全起见范玉萍只是远远跟在癞子猴后面,当癞子猴回头张望时,她装着在路边买东西,又跟了一刻钟左右看见癞子猴走进酒楼。
范玉萍便进到酒楼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里,一个伙计上前来问道:“太太,你恰(喝)点莫子茶?”范玉萍说:“给我一壶君山银针吧,再来一碟花生。”
伙计点头后朝柜台喊道:“一壶上好的银针,一碟子花生!”
这时一个乞丐正准备进茶楼来讨钱,被伙计拦了下来,伙计说:“快走,快走,莫再进来了。”
旁边喝茶的两个人正在闲聊,他们看到伙计赶的人,其中一个光头说:“那是街上买豆腐的老芋头吧?”
另一个络腮胡说:“作孽啊,本来世道就不好,他女还被癞子猴糟蹋了,果(这)妹子也是烈性子,晚上就跳了湖,老芋头哪受得了果杂(这个)气呢,一哈(下)子就癫(疯)噶嗒,作孽呢!”
光头忙说:“细声(小声)点,你怕别个(别人)听不到哦。”
络腮胡叹口气说:“要不是他妹子克哒(去了)就嫁到我们村克(去)了呢,可惜了,果杂(这个)妹子生得几(很)漂亮的。”
光头说:“果杂(这个)时候你老人家还在想好事。诶,你看咯,果杂妹子长得也几(很)漂亮的嘞。”
范玉萍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她装着没听见。
癞子猴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他踉踉跄跄走出酒楼后,走到人家店铺门口解开裤子准备撒尿,躲在暗处的范玉萍从口袋里拿出注射器,她将注射器抽满了空气后朝癞子猴的背影走去。 第二天早上,人们路过河边时发现癞子猴的死尸出现在河边,紧接着出现了一群人过来围观,后来治保队的人来了,他们发现癞子猴早就没气了,然后仔细检查他的尸体,却发现这癞子猴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于是大家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是被锄奸队杀的,也有的讲是他自己喝醉酒失足掉进河里的,讲的最神奇的是老芋头的女儿来索他的命,因为老芋头的女儿是投水自尽的,变成了水鬼所以正好在水边来报仇,大多数人都说这是报应,老天来收他了。后来日本人过来查看后叫了几个人将他草草掩埋了。 早上几个小乞丐路过馒头摊,老板大方地拿出馒头来招呼他们,这时几个吃早饭的正议论着刚刚看到的新闻,小乞丐蹲在旁边听他们说着,一个同伴过来拉气他走了,小乞丐说:“你们听到了吗?那癞子猴死了。”同伴惊讶地说:“这报应来的这么快啊?你是他会不会是被鬼索命了?诶呀,这馒头真好吃,这几天尽碰到好事,难怪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原来是癞子猴死掉了。”
小乞丐说:“屁,你以为他是好心给的啊?是昨天那个太太早就给了他钱了。那死鬼死了我们就安生了。”
不久街上一个传说开始流传,说是一个黑衣大侠专门杀汉奸。而且这个传说越传越广..... 清晨的洞庭湖上升腾一层薄薄是雾气,一阵渔歌扰乱了清净的早晨,几只野鸭扇着翅膀飞出了芦苇丛,泥泞的路上留下一连串杂乱的脚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在泥泞的官道上。范玉萍是当晚离开华容县城的,她连夜赶往自己家乡于家村。她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着一身极为普通的棉布旗袍,左手提着一只小皮箱,右手打着一把小伞,清晨的秋雨把她的下身已经全部打湿了。她踏着熟悉又陌生的小路看着两边的稻田,迎着一阵阵含有稻香的清风,范玉萍的心情无比的舒畅,她展开双臂深深吸入这含有泥土芬芳的空气,她突然想起苏轼的《临江仙·送王缄》来,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行人,她就会向他们打听,行人会热心的告诉她怎么走。越接近目的她心里越有种害怕的感觉,这也许就是近乡情怯吧,她想。 这里以前是自己如此害怕接近的土地,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当初自己狼狈离开的场景,那个衣裳褴褛的男孩仿佛就在站眼前,她仿佛看到那男孩在问她:“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回答:“我是你,我现在回家。”
男孩反驳她说:你怎么可能是我?”
突然那男孩不见了,她抬头看到远处那男孩在不时回头张望,突然一阵风雨吹来她用手挡住眼前,当手放下时,眼前除了稻田什么也没有。她回头遥望着身后这条蜿蜒的小路,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忍不住蹲下身哭泣起来,慢慢的她发现雨渐渐小了最后居然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