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就在那寒光袭来的一刹那,商如意突然展开双臂,一下子挡在宇文晔的面前! 与此同时,她也闭上了双眼。 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宇文晔这一刻也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嗖的一声锐响掠过耳畔,随即,一支箭矢擦过他们的身侧,夺得一声定在了他们身后的门框上! 那一声轻响,虽然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打在了一些人的心上。 宇文晔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而商如意,她整个人屏住呼吸,甚至连战栗都没有,就这么僵硬的站在那里,可过了好一会儿,预料中的痛楚和死亡没有降临,她有些茫然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前方那些呆若木鸡的人,再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事! 她竟然没死,甚至没有受一点伤! 大难不死的狂喜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可就在这时,一个森冷的,阴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在干什么!?”
商如意蓦地瑟缩了一下,急忙回头,只见宇文晔面色铁青的瞪着她,那眼神之凶狠,好像下一刻就要她整个人撕碎了吞下去似得。商如意跟他成婚数月,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也傻了眼,下意识的道:“我,我——” 可一时间,她又说不清楚。 其实就在刚刚,宇文晔与萧元邃对峙,两个人几乎都算无遗策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和宇文晔,都漏算了一个人。 就是花子郢。 自从萧元邃跟他说了一句话,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就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可这个人,和他高明的箭术,却一直挂在商如意的心里,而当宇文晔的安排把萧元邃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的时候,她心中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萧元邃要让花子郢离开。 一个神箭手,在这种时候,就是一条退路! 可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告诉宇文晔,非但阻止不了一个箭术高明的神箭手,更可能扰乱宇文晔的心神,令他在与萧元邃的对峙中出现失误,如果是那样,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所以,她只能隐而不发,却又注意着周遭的一切,甚至,在感觉到已经到了对方动手的时机的时候,主动走到了宇文晔的面前去。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还留有余地。 可这一切,现在都来不及细说,尤其看着宇文晔用力咬着牙,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拆碎一般愤怒的神情,她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她的感觉也并没有出错。 这个时候宇文晔两眼充血发红,那种从未有过的滔天的怒意,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卷走,他只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不顾自己生死,却又蠢得要死的女人给嚼碎了! 但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他恶狠狠的瞪了商如意一眼:“晚点再跟你算账!”
说完,粗暴的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看身后,门框上钉着一支箭,箭尾还在微微的晃动,虽然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失了准头。 而是警告。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头看向对面的萧元邃,目光又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这兴洛仓城内房屋林立,又有各种险峻的山势作为依托,即便是此刻他目光如隼,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藏匿在暗中的弓箭手。 更何况,还是个神箭手。 但此刻,这个神箭手却将这里的一切都制在了箭矢之下,空气里那种紧绷感如同已经拉到满月的弓弦一般,虽然尚未崩毁,但所有人都有一种身为猎物的窒息感,甚至连王岗寨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而宇文晔的手下立刻冲上来前围在他的面前,以人身为盾。 宇文晔却淡淡的一挥手:“退下。”
“将军——” “退下!”
那些人无法,只能咬咬牙,小心谨慎的后退了两步,但也不敢离他太远。而宇文晔抬头看向萧元邃,目光微微闪烁了起来。 “原来,你也留了一手。”
直到这个时候,萧元邃才将震愕的目光从商如意身上收了回来,他神情复杂,沉默了半晌,才又恢复了刚刚与宇文晔谈判时的那种神态自若,只是开口时,气息似有些虚浮:“这是,自然。”
宇文晔微微眯眼:“所以,你要做什么?”
“……” “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萧元邃又看了他身后一眼,那个小女子也有些惊魂未定,十分紧张的盯着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刚刚她被宇文晔粗暴的一抓,手腕上已经清晰的浮起了几道指痕,可以看得出,刚刚的宇文晔有多愤怒,只是那一瞬间,他甚至都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萧元邃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中有了一丝坦然,然后说道:“既然宇文公子都给了我一条路,那我又怎么能不给宇文公子一条路呢?”
宇文晔道:“这条路,你打算怎么走?”
萧元邃道:“我可以退出兴洛仓。”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人全都急了,纷纷上前:“大当家——” 不等那些人说完,他一抬手就阻止了众人,然后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带走这里所有剩下的,活着的人。”
“……” “他们是跟着我出来的。死了的人,是我对不起他们,但我不能对不起还活着的兄弟,我得让他们,再活着回到王岗寨!”
这话一出口,周围原本还有些不甘和愤怒的人突然又沉默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也都感到了一种陷落绝境的绝望,而此刻,他们似乎也只能等待最后的宣判。 宇文晔微微挑眉:“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他们这边的人倒是也惊了一下,连商如意都忍不住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他,却被宇文晔用力的伸手一按,险些将她按到地里去,商如意只能规矩的又缩了回去。 而萧元邃顿时轻笑了起来,道:“宇文公子,果然能看透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还要一百车粮食。”
宇文晔道:“二十车。”
萧元邃眉头一皱,但立刻就道:“八十车。”
“三十。”
“五十车!”
“可以。”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话说得周围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一切议定了。 而等到他二人说完,周围的人也已经无话可说,大家都有一种茫然之感,可在这个时候,谁都已经举不起手中的刀剑了。 生死已定,胜负已分。 萧元邃最后看了宇文晔一眼,苦笑道:“看来,我打兴洛仓,打得太早了。”
宇文晔道:“志在天下者,何时都不算早,也不算晚。”
萧元邃道:“若是不早不晚,又怎会有今日惨败?”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竟然很认真的回答道:“你只是,欠缺一点运气吧。”
萧元邃想了想,忽的一笑,道:“也许,我欠缺的不是运气,而是——” 他最后看了一眼宇文晔身后那个纤细的,仿佛弱不禁风,却在刚刚,要挡在那个几乎搅弄风云,足堪问鼎天下的男人面前的身影,眼中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作一点无奈的笑意,然后收回目光,淡淡道:“罢了。”
说完这些,他轻轻的一挥手。 虽然这个动作对周围的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但大家立刻就明白了,他是在示意藏在暗中的花子郢,随即,众人就感到,空气中的紧绷感好像消失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现,但身为猎物的窒息感,从每个人的心头消散了。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来了一队人马。 定睛一看,正是穆先和几个身穿铠甲的裨将带着大队人马冲了上来,眼看着这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几乎就要拔刀,但立刻,宇文晔开口:“停手,让他们走!”
穆先等人一听,听了下来。 几个裨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看着宇文晔与那些人对峙,都担忧的道:“大将军,这——” 宇文晔道:“皇命是夺取兴洛仓,如今兴洛仓已到手,别的,就听我的安排。现在你们退开,也把外面的俘虏都押到山门去,再准备五十车的粮食,让他们带着离开,不得再伤害任何一人。”
那些人顿时明白过来,几个裨将领命,带着人转身下去了。 宇文晔道:“你们,可以走了。”
萧元邃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一拱手,便要离开。 可就在他们刚要走的时候,宇文晔突然又道:“等一下。”
那些人立刻又紧张起来,生怕他要反悔,好几个人又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却见宇文晔慢慢走上来,抬眼看了看他们身后,那些林立的房屋,奇险的山势,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那支还钉在门框上,示威的箭矢。 最后,又用力的瞪了商如意一眼。 宇文晔突然道:“告诉那个人,这一箭,迟早有一天,我会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