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柔柔愣了一下。旋即，她轻轻点了点头。藤恬搓了搓泛凉的手臂，然后对她说：“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想，应该算是吧。”

对于曲意和大小姐以及大小姐未婚夫三个人之间的三角关系，藤恬属实是做不出什么评价。但曲意的死，或许是有她自己一部分的责任的，她最后的那张字条，何尝不是一种想对大小姐的报复呢。她不甘心，同时又充满着得意的死去。曲意既想利用大小姐手上的权利弄垮危茜茜她们，借此也算是报了她的仇，还不用自己动手。另一方面，她恐怕是早就看出来了危茜茜对大小姐的不满，所以留下手机录音证据给大小姐。一能挑拨离间她们的关系。二能给大小姐挖坑。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让大小姐她们好过，或许这样对于她来说，她的死才是有价值的。藤恬从齐咛那还了解到，她甚至还想借此在大小姐未婚夫心里埋下一个不好的种子。毕竟她觉得，只要给大小姐扣上一个诸如害死自己妹妹的这种罪名，耿修诚就会不喜欢大小姐了。藤恬都佩服于曲意这些一步又一步的算计，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而且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处于游戏副本世界。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已经死了，而她视为敌人的同父异母姐姐，也早就为了挣脱这一遍又一遍的命运死在了她想要设下的阴谋前。藤恬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倒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觉得，这所谓的命运，偶尔有时候真的像极了要玩弄人一样。肩上骤然落下一件薄外套，带着一点女人身上的淡淡香水味。“你好像比我更需要这个。”

给她外套的女人表现得有些别扭，给了她外套以后就自顾自地别开了眼，似乎都不太敢和她对视。藤恬眉眼弯弯，微微启唇冲她道了谢。钱柔柔摇了摇头。她眺望着海面，略微失神轻轻说着：“你知道吗，我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起初，我很疑惑和茫然，可到最后，我只剩下浑身的疲惫和淹没掉我的恐惧感。”

“呵，太可笑了，说出去谁能相信，我一个玩游戏的人居然被游戏里的两个NPC折磨了三年，甚至一度差点死了！”

钱柔柔说到这儿，她转过头看着藤恬朝她笑了笑，笑容里夹杂着满满的苦涩和自嘲。她不知道该去怨恨这个游戏副本世界，还是研发出这款游戏的公司，因为，从头到尾她就是那个被隐瞒在所有真相之下的“玩偶。”

有时候，她既讨厌像藤恬这种什么都知道，永远一副无所谓镇定自若的人，又难以启齿地对她产生极大的羡慕感。矛盾感使然，这让钱柔柔在面对藤恬的时候，始终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己都说不出来的别扭感。“但还好，你活下来了，不是吗？”

对于钱柔柔会有突然吐露心声的这个环节，藤恬是没想到的，只是她心想。钱柔柔这个人，还真的并不像她这个名字一样柔弱，反倒是坚强得像根从水泥地里生根拔牙的小草。生命力足够顽强，才能经得起折腾。听到她的话，钱柔柔顿时如释重负，“对，你说的没错，我活下来了。”

“不仅如此，我还会一直活下去，一直，一直好好活着！”

钱柔柔一字一句地说，她脸上的苦涩瞬间退却，微微带出一丝轻松的笑。藤恬喜欢她身上那股韧劲儿，平素总拢着一层淡淡烟雾似看不太分明的眉目间也不禁浮现出丝丝真挚。她看到了严执，于是将披在身上的外套重新披回到钱柔柔的身上，藤恬为她理了理衣领。她道：“我相信你，会的。”

钱柔柔注视着她，也看到了正朝她们走过来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少顷，也许是身上那件外套带来的些微暖意给予了她突如其来的一丝勇气。她忽然走上前去。速度很快地拥抱了一下藤恬，然后在她耳边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也谢谢你愿意倾听我的这些狼狈不堪的回忆。藤恬还没来得及反应，钱柔柔便重新站直身体，“我想我应该知道戴梦婷去了哪里。”

唇红齿白的少女歪了歪头，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钱柔柔指了指在一边儿远远站着的顾定他们，“我现在带他们去找她，我有预感。”

“只要找到戴梦婷，这些破事，马上就能结束了。”

说罢，钱柔柔不再等她回答，女人迅速转身离开，藤恬就看见她对顾定他们说了什么。而后一行人便跟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去。藤恬刹那间想起来那个方向是哪里。正在这时，眉间轻轻隆起的严执来到她的身边，“恬恬，怎么站在这里？”

他随口问。藤恬答得随意：“你不在，我不知道去哪里。”

见她衣着单薄，又听到她这样说，男人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懊恼和心疼。是他粗心了。他方才是看到了那个女人给她披外套的，严执很快就有样学样，他解下身上的白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严执垂下眼，语气里竟然增添了一丝小心翼翼：“抱歉，是我的错。”

男人脱下西装外套后露出来的一件黑色衬衫下是紧实有致的身材，他光是站在那就已经吸引了藤恬的目光。更要命的是，海风轻轻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时，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她，深情的眸子含着歉意。藤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阳光下男人的眉眼，霎时间和记忆中在校园门口等她的清冷少年重叠在一起。这让她登时想起来自己当时误会他不是攻略对象后做的亏心事，藤恬油然而生一种，自己伤害了严执的深切感觉。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游戏人间的少女忽然想在世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者说，是在某个人身上。藤恬没迟疑多久，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掌，一点点十指相扣。末了，她好像得意的小猫冲他弯起月牙儿的眼，哼笑道：“知道是你的错就好，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刚刚去干什么了吗？”

藤恬眨眨眼，“还是说，又不能说呢。”

她指的是上次她问他去见了谁，结果他却缄默不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