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漓自我怀疑了一路,等到到了紫宸宫正殿里时,还是有些没想到周玄卿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不仅殿内昭帝的心腹压根儿没当看得见的样子,而且周玄卿进来忘了关窗户,殿内的奴才还去关了窗。昭帝的贴身太监看到两人,也对两人摆了个请的动作,是以周玄卿和沐漓走进去,昭帝看了两人一眼,面上就露出了头疼的样子。“坐吧。”
看来,昭帝已经猜到他们两个会偷偷进宫了。“老七,偷入宫中,好大的胆子。”
因为是夜里,殿内虽然灯火通明,却不能如白日一般看的清楚,所以昭帝如今能有什么异样,沐漓并看不出来。“偷偷进宫得不止我一个,上回三哥不也偷偷进宫去见了太子吗?”
虽然沐漓不太清楚这两人的动作,但是也能猜到,现在周玄卿跟昭帝,应该是已经到了面对面说实话的地步。“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昭帝并不反驳,所以就表明,周玄卿说对了。沐漓一直坐在周玄卿身边,昭帝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沐漓也乐的悠闲自在。“自然,所以来见父皇你,我每每说的都是实话,也不习惯太过弯弯绕绕,反正该知道的真相,父皇你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昭帝知道真相,所以周玄卿才是如今一般的态度,没想到昭帝会不怪罪,所以其实在某个时间,昭帝其实对周玄卿很是纵容。“呵,太子和老三对朕说话,从来都是说三分藏七分,他们自然没你这么无礼。”
昭帝倒是也不觉得周玄卿如今说的话是僭越,反而这样的相处模式,也是曾经没有的。“我自幼没人教我规矩,后来还是太子让人教的,所以无礼也正常。”
的确,所有皇子本该享受的,周玄卿除了占了个皇子身份,什么都没享受到,谁都能说周玄卿无礼放肆,唯独昭帝没资格。“老七,不要把朕对你的纵容,当成你可以如此行事的缘由。”
的确,这件事上,周玄卿的确放肆,但是旁的,周玄卿僭越的事儿,做的可没太子和瑞王多。“我只不过是想着,身上留着天元皇室的血,该给你治治病,解解毒而已,毕竟您要我毕恭毕敬得对您,这事儿太难办到了,当年您也不要啊。”
当年。昭帝最害怕听到的两个字,还是从周玄卿嘴里说出来的。果然,昭帝静默了,对于周玄卿说的这两个字。“我比太子和三哥好,没练私兵。”
周玄卿如实道。“呵,你是没练私兵,军营中有多少你的人?大烨旧部被赵庆整合又有多少人?他俩不练私兵,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公平,周玄卿听完,心头不由得泛起几声冷笑。“公平?我从小就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公平二字,父皇你不是也没做到公平公正吗?不然关于皇位更迭的真相,您怎么就只告诉了太子一个呢?”
当年,昭帝不愿听,公平,昭帝不配说。“您即便猜到了,不也没有证据吗?”
这也是周玄卿敢这么对昭帝说的原因,因为昭帝同样,没有证据。“朕承认,你比他们两个,要有才能得多,只是你幼年时太过懦弱,朕锻炼你的法子,没一样对你有用的。”
昭帝这样说道。“才能?是,儿臣如此,的确是被逼的,但是父皇你有没有想过一点?您是先帝嫡出,先帝将这件事告诉了您,您的那些兄弟们呢?其中颇有才能的人,不是依旧死在了您的手里吗?荣郡王宅心仁厚,从来没有争抢帝位君位之心,甚至视父皇您为兄弟,为知己,结果……”荣郡王惨死,结局甚至是所有昭帝死了的兄弟里,死的最惨的一个。“为君者,当冷心冷情。”
昭帝不愿再去回忆,其实他已经后悔,可是也已经于事无补。“为君者,也当爱民如子,这一点都做不到,谈何为君?父皇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您执政期间,天元的血,也是如今才平息,不是吗?”
沐漓在一边充当一个隐形人,这些事她虽然知道,却也只能闭嘴。“太子屠杀兄弟,三哥想活着,所以来争帝位,我也想活着,所以我也只能争,这是父皇你真正想看到的吗?”
儿子们互相残杀,如今的太子,甚至连弑父都干上了。“天元历代君王口口相传。”
后面的话,昭帝说不出。“父皇,您爱您的儿子们吗?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您前面,您作何想法?”
昭帝陷入了永久的安静,周玄卿也坐在一边没有说话。沐漓能感受到周玄卿的怒气,小小的手塞到男人手心回握着,这是为了告诉周玄卿,还有她在。周玄卿神色微动,也回握着。“所以如今,朕已经对你们很是纵容了,你们把朝堂折腾得乌烟瘴气,在母族家乡练私兵,联合外敌,这些朕都知道,但是朕都没管。”
“您还管的了吗?”
如今若三兄弟一同起事,昭帝定然难以招架。“我与三哥相似,是在自保,那太子呢?连弑父的活儿都干了,还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放肆!咳,咳咳咳。”
昭帝听到弑父两个字变了脸色,立马就抑制不住得咳嗽起来。“都说了,那丹药有毒,古往今来那么多吃丹药死了的皇帝,你还非吃,宗室的伯娘们是想杀了您,如今太子也想杀了您。”
所以弑父两个字,完全可以用在这儿。“那丹药长生不老的效果究竟有多大,父皇您今日吃了那丹药,明日还会不会醒恐怕您都不知道吧?”
周玄卿接着说,沐漓发现不对劲,连忙拉着手摇了摇,的确是不该对昭帝说这些话。“所以日后这丹药还是别吃了,即便您能长生,您还想看到什么呢。”
如今跟三个儿子的关系成了这样,昭帝还有什么想法呢?还能惦念什么呢?“我知道,太子被养坏了,老三也是个狠的,你……”昭帝说到这儿,没再接着往下说,因为他知道他说了,周玄卿永远后面还有很多话堵他。“太子妃今日召阿漓进宫,就是为了给父皇诊脉,但是太子百般反对,儿臣才如此做,阿漓。”
昭帝听完,听话得将手放到了桌子上,另外一只手,拿出了装有丹药的锦盒。沐漓没再停留,赶忙给昭帝诊脉,果然,一切不出她所料。“朕还能活多久?”
昭帝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很清楚,有这个问题,那更是再正常不过。沐漓诊完脉,打开的锦盒,闻了闻味道,随即鼻子一皱。“这药陛下自今日起,还是别吃了,若陛下就此停药,日后再每日服用解毒的汤药,臣媳可保陛下三年无虞。”
沐漓说完,将锦盒扣上,重新放到了昭帝身边,至于这个选择,沐漓没办法左右。“这丹药,太子每日三次请安,三次,都要见朕亲眼吃下。”
所以……是太子动手导致的吗?这才导致陛下如此?“臣媳可以做出跟这金丹一模一样的丸药出来,足可以假乱真。”
“朕若是接着吃这样,还能活多久?”
沐漓还以为昭帝要让沐漓做替代的药,结果如今却成了如此,这……沐漓有些说不出来这话,只能求救般得看向周玄卿。周玄卿看到沐漓的神色,点点头,示意她实话实说。“若这药量不再增加,多则一年,少则六个月,若药量配比改了,最多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