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存在的时候很开心，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他还有个哥哥，他一直希望能找到千寒，一直希望千寒能够来到凌烟宫和他一起生活，他憧憬着，天真着，四处寻找着，但因为他不会武功，所以处处受欺凌，尝尽世间丑恶，后来他的心开始变了，他利用了凌烟宫里的女子为他取功，在这地宫里习武，将凌烟宫所有的独门武学都集于一身，而后重建了凌烟宫，就在他怀着希望和憧憬正要踏出凌烟宫去认千寒这个哥哥的时候，传来的，却是千寒入土为安的噩耗。千寒死了，支撑着千羽活着的动力和希望，也随之被残忍的抹杀，千羽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独守着着寂寥的凌烟宫。“我不忍心看着他这般难过，便答应他将千寒的尸首带回来。”

月儿靠近冰棺材，小心翼翼的推开冰棺材盖，没有血色的男子安详恬静的闭着眼，浅褐色的发自然的散落在冰枕头上，酒红色的袍子绣着金丝，雍容华贵，他十字相交，平静的放在腹部，没有呼吸，却似乎只是睡着了。“千寒。”

崆锦看着棺材里的男子，想要伸手触摸，却被月儿抓住了她的手。“不要碰他，他不是千寒。”

“他是千羽？”

“不，他谁么也不是，只是一具形骸，不能被活人触碰，否则，会灰飞烟灭。”

月儿静静的凝视着棺材里的人，“我也已经不知道死去的人，到底是千寒，还是千羽，他们已成一体，放浪于形骸，留下这虚无的躯壳，被地下室的千年寒冰保存起来。”

“凌烟宫虽只是轻功门派，但凌烟宫曾经是盛名一时的巫蛊门派，凌烟宫里有上千种秘术，但失传的失传，留下来的，也没多少人敢用，因为付出的代价都是无可估计的，我只是没想到，千羽会不惜一切让千寒成为他的一部分。”

“千寒知道千羽的存在吗？”

崆锦收回停顿在半空的手，看着道出一切真相的月儿。“知道，但是，千寒不想千羽跟他一样活在仇恨里，也不想千羽成为他的羁绊，他希望千羽不要重蹈覆辙，踏上不归路，希望千羽能在凌烟宫里找到自己的意义，可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

月儿轻轻的盖上棺材，沿着原路离开冰池，“现在的千羽就是千寒，千寒就是千羽，若他们最终不能融为一体，就会时而是千寒，时而是千羽，漂浮不定。”

“不好，千寒！”

崆锦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离开了地下室，直奔凌烟宫正殿……大片的妖红顺着寝室的地板绽放如花，华美的狐皮大椅上，红衣男子优美的身姿显得格外落寞，雀羽遍地，和那红衣上的孔雀一样美丽，像一只狐狸一样的男子慵懒而疲惫的伏在被血染的狐皮上，在看到慌张推门而入的崆锦后，微微牵扯唇角，浅浅一笑，好似站在忘川河的奈何桥上，静静的对视。“千寒！”

望着满地染血的雀羽，来不及喘气的崆锦飞奔而至，搂起气息虚弱的男子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身上满是被雀羽刺穿的痕迹，猩红的液体和那艳丽的袍子相互融合，他看着管他叫千寒的女子微微颤抖，有浅浅的痴痴地笑了，“你傻啊，为什么要自杀，死一次还不够吗，一定要在我面前死两次才开心吗，千寒你这个傻子！”

“我死了，就不会有千羽，没有千羽，你就不会宁愿死也要选择离开。”

千寒有些困倦的凝视着崆锦，不断流失的血液浸染白衣，痛到深处便是毫无知觉，“我不想记得，你离开的背影，不想记得自己对你的伤害。”

“我不走，我不走了，你听清楚了吗，你要是敢再死一次，我这辈子不原谅你，下辈子也不原谅你，永远都不原谅你！”

“崆锦，你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可我不要你只是为了同情而留下来，这样，我会更难过。”

千寒贪婪的靠着崆锦柔弱的肩膀，“回到继风身边吧，你爱的人，是他。”

“就算回去又怎样，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解，隔着太多人的生死，我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被他随便哄哄就跟他回家，千寒，我不是心软，我想忘记过去，我想重新开始，和你。”

搂着怀里气若游丝的男子，崆锦痴迷的浅笑，“不管你再次醒过来时，是千寒或是千羽，我都会在你身边，我要听你唱歌，弹琵琶，还要吃你那很咸很咸的米粥，还要一起看星星……”昏睡了三天的红衣男子终于醒来，敞开的红衣内缠绕着白纱布，身体的伤口都逐渐的愈合，剩下一点点麻酥酥的痛痒，浸没在淡淡的香薰气息中。亲自端着洗脸盘进来的崆锦滞了一下，温柔的浅笑，走过去。铜色的脸盘被掀翻，水溅了一地，移步到崆锦面前的男子狠狠地掐住了她的颈，按在墙壁上，提起。“你居然想要杀我。”

媚眸中透出浓稠的杀意，双脚脱离地面的崆锦抓着红衣男子的手，摇头，想说话，声音却像是被哽住，无法吐出喉咙。一枚银针刺飞入，扎进红衣男子的手腕，疾速缩手的男子退避几米，一抹青色身影飞入拽走崆锦。“月儿，放开我，我不走，我不会再丢下千寒。”

从青衣女子手中挣脱的崆锦稳落在园林内。“你留在他身边太危险了，继风为了你武功尽废，你怎么可以负他？”

“月儿，如果我杀了继风和蓝沫，你会原谅我吗？”

背向突然沉默的月儿，崆锦嘲讽的耻笑，“你一定也会无法面对我，就像我无法面对继风害死云凌和瑾儿一样。”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继风不是故意的？”

“相信？怎么相信？他连解释都没有给我，我们之间有太多谎言，我好累。”

疲惫的声线透着难以言喻的哀愁，只是一个转身，已经足以表达一切，“月儿，替我告诉继风，我们结束了，我已经不再爱他，叫他不要再来找我，不管是千羽还是千寒，我都已经决定留下来了，不要劝我，你知道我不会听。”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园林尽头。迤逦拖地的雀纹红袍扫过地上的落花，发束轻挽的狐媚男子停驻在崆锦面前。“你刚才的话是真的？”

转身的拥抱扬起遍地落花，衣襟微开的男子愕然一颤，崆锦靠着他的胸膛浅浅的笑了。我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了，你还要杀我吗？“如果我永远都是千羽，永远没有你和千寒的记忆；如果我只是为了报复他们而选择占据你；如果我只是为了玩弄你，即便是这样，你还要留下来吗？”

顺着发鬓落在脸颊的手挑起崆锦完美的下巴，相近的唇，温热的呼吸，静谧的气息淌过身体，崆锦点着头，搂过崆锦腰肢的男子轻轻的在他耳边呼了一口气，浅浅的低吟，“崆锦，我是千寒。”

那晚也很黑，风很轻，屋外下着缠绵的细雨，如同屋内轻晃得床勾，喘息在低吟中化为绸缪细雨，温热的身体交织缠绵，因湿润而沾着肌肤的长发被撩弄，落在枕边，化作无比优美的线条，眼角的水雾一次次化为泪珠淌过，在漆黑的夜里妖冶动人。千寒，这一夜，我甘愿和你共度……皇宫的天牢里，穿着狱卒服的小离为黎傅送来美食，两年不见，想必这样一个忘情的男人早就认不得她是谁了吧，就这样想着，小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他几眼。相见不如思念，千言万语都沉寂为只言片语，最刺伤人心，却又最割舍不下的，总是记忆。“两年不见，你什么时候成了狱卒？”

薄纱般的声线一缕缕穿透心房，带着致命的温柔，化为了力量拽住转身离去的她，“你怎么穿成这样？”

他认得，他没有忘记？滞在原地的小离再也无法前移，可记得又如何，他只把她当玩具，代替品，玩腻了，便只剩下一颗连自尊都被夺去的心，跑走吧，不想再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可是，脚，却死死地驻在地上，再也无法前移。“你的肩膀在颤抖，在哭吗？”

听不出在意还是不在意的话语，链锁拖动的声音触动神经，反应过来时，黎傅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吻了吻她冰冷的发丝，“怎么把长发剪了？不觉得很可惜吗？”

小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任由身后的男子搂在怀里，温热的吻从发丝转移到了颈线，戴在黎傅手中的锁扣触碰着小离的肌肤，带来一阵轻颤，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温柔抚摸让小离无法自持，两年后也是如此，为何他总是这样，明明不会珍惜，明明知道心里爱着的不是这个人，却还是伸手去索取，他总是喜欢看着别人痛苦，够了，已经够了。低微而短促的呻吟声被响亮的巴掌取代。“你敢打我？”

狭长阴冷的眸子挑向小离，几缕发凌乱的轻贴黎傅的侧脸，链锁抽动，被掐住脖子的小离失去抵抗力，仰头直视着黎傅傲慢的脸庞。“你想杀我的话就动手，或许我死了，会比现在要好过些，黎傅，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可是我却不能不爱你。”

啜泣的声音让人内心不好受，小离站在黎傅身前颤抖的像个小孩，温柔的怀抱却将她紧紧的抱住。“你也是个爱哭鬼。”

温柔而残忍的抚摸让人不再抵触，黎傅淡然的笑容显得很寂寞，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那么温柔那么残忍，“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一种罪恶，所以不配拥有太多感情，因为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

千万种的思念化为泪水，化为男子在耳畔边的那句话——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不要成为我的弱点。因为我也会害怕，保护不了你，败给自己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