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尸体血肉模糊，死不瞑目。那双瞪大的眼中还残存着浓烈的不甘与咒怨，令沈清不由退后半步，鸦睫微颤。禁军也是面面相觑，反应快者立即道。“还不快收拾干净！”

他们手脚倒是麻利，分工明确的拖走丫鬟的尸体，又用湿布仔细将血迹擦拭干净。寝宫被恢复如初，却仍残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阿姐。”

沈清心慌的拉住沈秋温热的手，想要借此寻找一点慰藉。“清儿别怕。”

沈秋的指尖抚摸过她的墨发，苍白的面容上绽出一个笑来，“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沈清用贝齿咬住下唇，心中不安。丫鬟不过是受人指使的棋子，只要幕后主使不除，就总能再派人来取阿姐性命。一个念头逐渐破土而出，沈清忽然起身：“阿姐，我去求皇上彻查此事。”

沈秋的柳眉紧蹙，一言不发。倒是禁军没忍住插话，欲言又止道：“二姑娘，皇上方才回了寝宫，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不必再说，沈清已懂禁军的言外之意。可她万万没想到她阿姐前脚才舍身为皇上挡剑，后脚他就要过河拆桥！帝王无情，早已习惯的沈秋唯有苦笑，淡声道：“清儿，罢了。”

所有无奈尽数藏在这二字之中。满腹怨气让沈清眼角微红，转身半蹲在床边，抿着唇一声不吭。沈秋并未急着宽慰她，对几步外进退两难的太医颔首：“周太医，进来吧。”

周太医赶紧上前。他先替沈秋包扎好伤口，又恭敬谨慎的询问：“不知二姑娘身上的伤可要微臣处理？”

沈秋扫了身侧人一眼：“劳烦周太医替她包扎。”

“是。”

方才丫鬟几次下死手，好在沈清受的都是些皮外伤，简单包扎后养几日就无大恙。她素衫上还点缀着梅花似的点点血迹，又被宫女领着去换了衣裳，再回来时空荡荡的大殿只剩沈秋一人。沈秋满脸的倦色，嘴角笑容却依旧柔和，温声道：“你陪阿姐休息片刻。”

“好。”

沈清乖乖点头。今日种种将沈秋的精力耗费得一干二净，不出多时就昏沉沉闭上眼，连梦中也是不展愁眉。待她呼吸平稳，沈清悄然无息的离开。在祭坛行刺的刺客被关在偏院中，沈清才到附近，就被负责看守的禁军拦住。“二小姐。”

禁军之人公事公办的的态度，“皇上有命，不许任何人接近犯人。”

沈清只好退而求其次问：“我明白，只是不知刺客可有交代什么？”

男人一脸为难，低声回复：“我们只是奉命守在此处，不知里头的事。”

他们也是奉命办事，沈清不好为难他们。正当她认命的要走时，余光却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大步流星朝这头靠近。竟是摄政王！他怎么来了？沈清连忙藏到树影后，屏气敛息。楚蔺寒一袭黑衣冷面如结霜，守卫一见他就迎了上去：“王爷，刺客就在里面。”

“嗯。”

楚蔺寒目不斜视的和他擦肩而过。他一只脚已跨入偏院，忽然若有所思的朝一侧看了眼。好巧不巧，正是沈清藏身之处。树影微晃，隐约露出一抹胭脂色的倩影，楚蔺看得分明，沉声问：“谁在那里？”

左右已避不开，沈清索性大大方方的出来行礼：“给王爷请安”“沈二小姐。”

楚蔺寒脚步一转，饶有兴致的打量她：“你为何在此处？”

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沈清身上，她强做镇定的和他对视：“我本想过来看刺客，不想会遇见王爷。”

楚蔺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有意无意道：“我与二小姐，的确有缘分。”

明知他是有意逗她，沈清心里仍“咯噔”一下。她对他避之不及，并不想要这样的缘分。楚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指尖微蜷，随即又故作镇定的转移话题：“王爷可是来提审刺客的？”

“是。”

楚蔺寒坦坦荡荡的承认。预料之中的回答，沈清忽然有了荒唐的注意。明知是与虎谋皮，可她仍脱口而问：“我可否与王爷一起进去？”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垂下的睫毛如蝴蝶扇翅一般轻颤，硬着头皮任由楚蔺寒打量。“哦？”

楚蔺寒语调微扬。众目睽睽，他毫无顾忌的将沈清自上到下打量一遍，挑眉问：“沈二小姐的伤势如何？”

拿不准他是何意，沈清如实回答：“并无大碍。”

守卫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这时小心翼翼的上前：“王爷，里头已经在提审刺客了。”

这是催促之意，楚蔺寒从善如流的点头。“本王知道了。”

随即在沈清忐忑的注视下，他如她所愿道，“想进去就跟上来。”

见她的眼眸一瞬亮如星辰，楚蔺寒好笑的在心中补上一句。只盼你待会可不要后悔。偏院里头禁军守卫森严，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隐约可闻训斥声。“你还不交代！”

“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刺杀皇上的？说！”

“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来人，上梳洗之刑。”

沈清的脚步顿了顿。梳洗二字看似平平无奇，可加上后二字却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不知里头……身后无了动静，楚蔺寒头也不回道：“你若后悔进来，想出去也无妨。”

沈清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跟上他。进门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她从窗缝间瞥见里头的场景时，依旧了惊。木架上绑着一个血人。血人的身体失了骨头一般软绵无力，全靠绳索支撑才能立着，始终不发一字。大理寺的人心狠手辣，言出必行。此时行刑者手中拿着一把铁梳子，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梳向刺客的皮肤，皮下的鲜肉暴露于空气中。每梳一下，就问一句：“你说不说？”

男人一声不吭，如死人一般。几下之后，铁梳上挂满了血肉，男人如一团烂肉瘫着，任由枯草似的头发遮住面容。此情此景，令人作呕。沈清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忍无可忍小步跑向角落，借手帕掩面呕出了一滩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