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寺中养伤的日子总免不了乏闷,见阿姐整日坐在窗边发呆,沈清便索性叫人拿了琴替她解闷。沈秋见状眯着眼笑了:“说起来的确很久没有看到你弹琴了。”
沈清只是笑笑不说话,垂眸抬手抚琴,悠扬的琴声自指尖流出,透过窗户很快便传了出去。因为需要养伤,她们所在的禅房偏居一隅,也甚少听到香客吵闹,一时耳边都是沈清婉转的琴音。一曲罢,沈秋突然道:“妹妹,你心中有事。”
将手放在琴弦上,沈清不由得有些怔愣,便听她继续道:“你琴声之中有忧虑。”
闻言,沈清不由得看了一眼面前的琴,忧虑吗?连她都没有发现,琴声与以往有何不同。二人沉默半晌,沈清才轻叹一声:“早些年听你的琴音,曲风婉转悠扬,如今也……”她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完,有些失落的看向别处:“终究是姐姐无能,无法护沈家于危难之中。”
沈清闻言连忙道:“与阿姐无关,我既身为沈家女儿,自然不能躲在你们身后。”
沈秋看向她,抿抿唇,眼眶有些微红,自小跟在身后吵闹着要糖吃的妹妹如今也长大了。沈清冲她笑了笑:“方才是我的过,既是为阿姐解闷,须得弹些可乐的才是。”
说罢,又抬手抚琴,这次的琴声果真宛转悠扬,也冲散了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西边厢房,程如玉停了敲木鱼的手,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小尼姑轻声问道:“去打听打听,此琴声自哪儿传来。”
小尼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很快便又匆匆赶来,有些怯生生道:“琴声是皇后娘娘院里传来的,应当是沈二小姐。”
程如玉闻言,垂眸看了眼木鱼,语气淡淡道:“我先前便听说沈二小姐的琴艺了得,如今真是百闻难得一见,将我的琴拿来。”
小尼姑应了一声,很快将琴拿来。当年若非沈家横插一杠,岂会用她谋略这么久?这些年青灯古佛的滋味,她有些够了。程如玉暗中咬牙,手下的琴声稍微重了些。沈清突然听得外面有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她的手指微微顿了顿,还是很快便调整好状态,与那突然而来的琴声相对。沈秋自然也听到了,神色微微变了变,皇寺旁边就是西郊古寺,这里能弹琴的定然只能是皇帝心心念念的程如玉。只是不知她们姐妹二人在这里自娱自乐居然能够将她引来。程如玉一直隐居于寺庙之中,不问世俗之事,但是沈秋知道,暄耀帝还心心念念的记着她,且不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但定然是有好手段的。只希望此番不会惹麻烦。沈秋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垂眸掩住了眸中的一丝紧张。这厢沈清正聚精会神的拨动琴旋。对方的琴声似乎是自创,先前从未停过,但沈清丝毫不露怯,在一番磨合之后,竟然能够将对方的琴声纳入其中。她与沈秋所猜想的一致,寺庙之中皆为梵音,何来古琴之声?程如玉的曲子听起来虽然文静,但是步步却透着些许敌意,可沈清却每次都能够恰到好处的将其柔和,转而步步紧逼。饶是坐在榻上听曲的沈秋都忍不住有些诧异。几曲罢,对方的琴声率先慢了下来,沈清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待那边的琴声完全沉寂下来,沈清才心情颇好的又弹了一曲小调,这才停了下来用一旁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沈秋好奇道:“我竟不知妹妹的琴艺何时变得如此好了?”
沈清眯着眼笑了笑:“不过是闲暇之时练了练罢了,不足为提。”
她有意搪塞,沈秋倒也没有追问,只是道:“若是父亲知晓了定然会很高兴。”
“姐姐莫要为父亲鸣不平。”
沈清撒娇道:“待我回府便为父亲弹就是了。”
沈秋心情大好,拉着她说了不少话,沈清听着,思绪却忍不住飘得有些远。她这一世还与程如玉没见过几面,却先与对方以琴交流了一番,听方才的那些琴声,程如玉倒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样温婉恬静。那边的禅房之中,程如玉一直坐在原处没有动弹,她身后的小尼姑瑟瑟发抖,低着头也不敢吭声。半晌,程如玉才动了动,轻声说道:“将琴收起来吧,准备纸笔。”
那小尼姑抬头看她,发现她周身的气质与先前无疑,仿佛方才一脸阴郁的人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她点点头,细声细气的应了下来。小尼姑离开之后,程如玉这才冷着脸起身转身走向身后的静室。与寺庙之中的气氛截然相反,京城之中,因为暄耀帝的一纸诏书,让众多学子都陷入了兴奋之中。百姓们纷纷挤在皇榜旁查看,有人高兴地大声喊道:“春闱要开始了!”
这其中不乏有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考试的学生,甚至在过年之时连家都无法回,不过这种思乡之情在宣布春闱之后很快便冲淡了。只要能够在春闱之中一举得名,日后便能够迈入朝堂,甚至能够光宗耀祖,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