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被毫不留情的推开了，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得摔在了地上，那些人见她如此更是兴奋，当着女人的面把纸张撕了个粉碎。齐望衍冲了上去，推开那人将女人扶了起来。“妈……”齐望衍刚喊了一声，女人就惊恐的看着齐望衍，一把就将齐望衍推开。“谁是你妈？滚出去！滚出去！”

她眼眶通红，额角渗着血迹，看上去格外狼狈，叫人不敢直视。但是其他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的，扫了一眼齐望衍，眼神阴狠，骂道：“果然是走资派都是美帝主义的走狗！阴险无耻的小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这是丧天良啊！”

他叫骂起来，被齐望衍推了的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手上抄着一个木棍,没有朝着齐望衍打过去，而是朝着女人瘦削的脊梁种种的抡了过去，一棍子打下去，女人直接吐了一口血，整个人就那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说不出一点话。……女人死了。她被拷上脚链和手链拖着在街上游行，无数人在边上看着，有人还被煽动的大骂起来，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女人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得。她的膝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磕出一片血迹，她死了，眼睛都是睁着的，留下来的眼泪仿佛都是鲜血凝成。“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阿云怎么会被发现？咱们躲在这儿好好的！好好的！！”

男人素来冷峻严肃，但在知道女人死后，抱着女人凉透了的尸体回来的时候，彻底崩溃了。他眼底一片赤红和疯狂，却又带着沉沉的无力和绝望，他被压抑着，急切的需要一个完美的出气口。他一巴掌打在了少年的身上，压着他跪下，让他赎罪。少年瘦弱，又和这个事情有着些许关联，他自然沦为了男人心中压抑的最佳出气口。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准备生日，女人不会特意出去，她是被写在通缉令上的，自然是危险的，这些都是因为少年！男人像是找到了完美的理由说服自己。少年想反驳，但是看着香台上挂着的女人灿烂柔美的笑脸，他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任由着男人的辱骂和抽打，任由着男人的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那一年的中秋的月亮格外的圆，夜晚的夜色也格外的厚重浓郁，少年与黑夜融为一体，不知是谁先主动的去融合。女人在这疯狂的人们手上死去，少年的生活也跟着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都是他！对对对！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妈妈啊！”

“病秧子！病痨子！克死娘！爹不亲！”

……少年起初会红这眼睛反驳，但时间久了，越来越多的人那么说着。男人离开了，据说是被流放，也有人说他死了，少年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但是给他带信的是顾俊杨。“齐叔，为了你走的，好好保护自己吧。”

顾俊杨如是说着，眼神复杂，虽然说着让少年“好好活着”的话，口气中却藏着几分鄙夷和幸灾乐祸，他尚且稚嫩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而齐望衍却是早早学会了窥探人的喜怒。……齐望衍慢慢的说着，他讲的很简单，林乔却更是心疼，她沉默了许久许久。油灯依旧亮的，配着天上皎皎月光，夜晚幽静了几分。“阿衍没有错，阿姨的死也好，叔叔也好，都和阿衍没有关系。”

林乔如是说着，然后定定的看着齐望衍，“我想抱抱阿衍可以吗？”

齐望衍被林乔直白的话说的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林乔很快就抱了上来，埋头在青年带着淡淡药香的脖颈，感受着他的体温，林乔鼻尖发酸，她说：“阿衍没有错，他们都忍不了那样的苦就想把错都推给阿衍，阿衍受委屈了。”

女孩子的声音清亮，这会儿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跟着齐望衍就感受到自己的脖颈有一片温热的湿意，一滴滴晶莹的泪珠顺着林乔的眼角滑落而后没入他的肩膀。林乔从前只能大致的从书面纸张上大概的了解这一段历史，但文字终究是文字，不会让她有那么深沉的代入感，但是现在，她喜欢的人就在她眼前，他受到的委屈叫林乔无不感同身受。他那个时候才多大呢？不过是个少年孩童罢了，他却要忍受、要经历那么多的恶意和谩骂。林乔突然就特别想抱抱他，想告诉他，他没有错。“乔乔……”齐望衍伸手，指尖微微颤动的抱住了姑娘，她的眼泪灼烫，让他慌乱。“我在呢。以后阿衍的生日乔乔都陪你过，不要在意他们了，听听我的话。”

林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然后塞到了齐望衍的手心里。拉开距离，齐望衍垂眸看向掌心，瞳孔震缩。“我打听了一下，这块表是你卖出去吧？我给你从王姐那赎回来了。”

林乔笑着看着他，然后伸手将这表替齐望衍戴上。她就说青年怎么一下子有了钱，原来是卖了这个东西。现在手表可贵了，卖了可不就有钱了吗？林乔也是费了一点功夫和王姐做了交换才拿到的。齐望衍知道林乔很忙，和王姐也多了许多接触，可他不知道这竟然是为了他。他全然失了声，伸手握住林乔的手，与她十指交扣，他有许多想说的。他想说，他不好，他不值得她为了他付出这么多，她是个那么好的姑娘，任谁都会喜欢的。他与她之间仿佛有着鸿沟，面对林乔的好，他竟然想逃。他害怕自己不够好，他有着那样烧钱的病，那样孱弱的身体，那样不堪的过往，甚至他的未来还是那样的迷蒙不定，他要走的路没有人走过，前面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光。但是……但是看着林乔，她手一贯温热，暖意顺着指尖传递到他的掌心，林乔对齐望衍笑了笑，眉眼弯弯，脸上铺着红霞。她有些紧张，“你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