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遭受了滑铁卢。全程困窘,比落花狼狈。左边上楼等她,右边下楼回家。杨浥白不太顺心地走到楼梯口时不由回了头,只见挽着低丸子头的安炬已经无声地坐到了地上。跑乱的碎发加重破碎感,她背靠栅栏,仰着头一呼一吸。一旁的揺花树枝干轻轻摇动,光影明灭,微弱随风飘散。她蜷缩的身影小的可以忽略,孤寂无声,好似晚秋降在了她一个身上,担着冬日的风雪。杨浥白抬腿看了眼脚底,水迹未干,渗在沙石里。“嘚——!”
“轰轰轰——”很长时间的一段轰鸣。从远方而来的一辆绿皮火车持续鸣笛进站,车厢压着铁轨疯狂躁动,强烈的呼啸声与世界形成鲜明对比。车尾消失,几十个脚步交替,杨浥白下了楼,他数清,一共二十八道陡峭。这一程,他的眼底压着乌黑色。—阒寂静默,安炬心安的在湿地上坐了好久,她很累,无论身心。此刻的她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是乌白乌白的混沌。安炬将包捂的更紧,干脆低头合眼朝着地面,昏昏沉沉的快要睡去。等杨浥白再上来的时候,她纹丝不动,一点警觉也没有。吃饱喝足的猫狗会懒懒的趴在地上晒太阳,但显然,她不是。他喊了两声。安炬迷糊着眼睛看向他,一高一低对视。从茫然到完全放松,她心思未动,单单觉得这个人生的挺拔又高大,五官好看,惹眼的像个装饰品。她想到了〔昳丽〕这个形容词。无奈她没精力搭理,沉默不语,最后连眼神都没力气给。耷拉脑袋,对着面前的漆黑马路放空,提不起兴致。“你…要不往中间来点?”
杨浥白蹲下来把手里的矿泉水递到她手边,一抹甜香入鼻,转瞬即逝。安炬歪头,神情不解。“我看你靠在这儿怪危险的。”
分明他自己靠在上面看风景时不这么觉得,还怪惬意,有一种电影的质感。安炬随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看,明白他说的。若是没有栏杆作支撑,她这一靠只怕早就掉了下去。高空,碎石,铁轨,急流的车厢,她尸骨无存。而且铁护栏已经用了很多很多年。安炬静静瞥着他的裤腿,领下这个陌生人的关心。一口重气呼出,安炬强撑着铁栏杆站了起来,“叮叮……咚咚”,活动的护栏随着她的力而抖动。她的双手双脚亦是如此。安炬没有避讳,捞起水,扯着嗓子低声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她没有力气再纠缠着说上几句客套推让的话。一颗破碎的,经不起拉扯。—杨浥白没有阻止她走,也不会真这么小气。他本是下了楼梯要回家去,可一步三回头,回着回着就拐进了一家便利店。在这个浸泡的夜晚,他只有这瓶水,而这瓶水配她。再买别的东西,她一定不会要。杨浥白站在天桥上没动,居着高处,望着她拖拉身子一点一点下楼,一点一点变小,一点一点消失。她一直低头,重重心事一般。明明与路灯的光走在一起,影子拉的修长,颤颤摇晃,却怎么也照不明白。他是家中独子,自小优待,从未有过,也从未见过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以这种疲倦多磨的模样出现。一回头,不高不远的天穹,是一轮斑驳的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