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凭什么你总觉得我是为了让她一推开门就发现里面有人在!而且还是她那个听话乖巧的宝贝姑娘!?”
安炬表情痛恶,以及因为和对方永远交流不清而带来的愤懑、无奈、焦躁、崩溃……“为什么?”
她绝望不解的问。“为什么你总要这么想?为什么总是理所当然的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哄她开心!”
“都说多少遍了——我是我,她是她!她不愿意回就不回,我喜欢这里我就住这里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怎么非要一直强调我和她是一个整体!“她歇斯底里的像个泼妇,鲜少发了疯,“除了血缘关系,我们什么都不是!”
头发乱糟糟的,身体也在剧烈波动。原本失神死寂的眼里只留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掐不断的焦灼。她嘶声裂肺地倾诉着不快,却只是做了无用功。“你说的什么话!”
"有什么你就说出来"这句话,不到非常时刻,真的只能是说说而已。安莲云眼眸微惧,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是说了几句。她也从来没发现,安炬对她的母亲会是这样的……抗拒态度。她还想劝说些什么,关于让安炬去理解一下她的母亲,做父母的都不容易……一切事出有因,她也很为难,也想回来好好照顾你,陪你长大,看你成才。但到底还是僵住,言语卡在喉咙里,倒不出也吞不进。因为到今年为止,她们还没联系上,不知道安青禾去了哪,过着什么生活。其实以往也没多好,一年共处不过几天,聊上三两句话。安莲云很为难,一个是她亲姐姐,一个是亲侄女……算了,还是等以后再说。她到现在都没察觉到,她手里的天平是歪的。双方开始静静的,安炬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一双眼浸满夜色冰凉的湖水,突然斜嘴一笑。笑对方,更觉自己人生可笑。“其实,你也知道,她从来没管过我。”
与其这样,还不如没她存在。再或者,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独处,对于她来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救赎。从三年级开始独自一个人住校开始,她就意识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一样。安炬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安炬,快来我家啊,千万别跟你妈学……”“离家出走,音信全无。”
她笑的癫狂。“不伦不类,不干不净。”
“安炬——!”
安莲云顷刻放声一喝,怒目圆睁,气息粗壮。这种大不敬的话怎么能……她双手紧捏住安炬的肩膀,眼神凌厉如刀,死死凝望,逼迫着她快点收回,快点道歉。但安炬依旧选择无视,嘲讽加深,抬手就挣开了她的束缚,没有一丝情感与眷恋。“我就是这样没有家教,你怎么教都没用。”
“而且,我怎么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呼出一口气,从未如此认真,“别替我操心了。”
“你们——我谁都不喜欢。”
—安莲云张合着唇齿动了动,始终没说出一个字。她静静看着离开的那个背影,只觉得距离遥远,不可丈量。她撑着腰,另外一只手轻压在腹部,或许是出于心理原因,那里在隐隐作痛。可怎么也比不了突临风霜寒雪的心脏,刮地人心塞发慌,怎么父母子女的关系会闹成这样。“妈。”
有人喊她。“今晚我就留这儿睡了。”
崔腹语突然出现在她身侧,语气不是那么和善,“我懒得回。”
“你……”安莲云稍稍愣了会儿,像是揪住救命稻草,立马点头。“好,好好好。”
“上去跟你姐姐好好说说。”
“打住啊!”
崔腹语眼中几分嫌隙,厌恶道,“我只是不想跟你们回去,可不是当你的说客。”
她向前走了半步,不禁吐糟:“天天跟我在家吵就算了,还跑这来闹,真服了你了。”
崔腹语背着身子摆了摆手,“走了。”
都是背影相对,安莲云双肩一耷,情绪低落了下去,显然几分自责。就着夜色,还是辨得出陡然出现的疲惫。她眼神苦楚,看着眼前越走越远的两个女儿,明明是最该亲近,关系却又这么僵硬,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忍了几秒,她向前跑了几步,冲着前方愈发模糊的身影大喊了一声:“吃晚饭了吗?”
“上去煮碗面,不能空着肚子!”
外人瞧不出安炬的表现,但她自己清楚,在距拐进楼道还差一步时,她还是停了。就一步,她可以撇下任何关系!偏偏是这最后……一步!但就算距离再远,听觉再模糊,就算被全罩进黑暗里,已经进到了自我屏蔽状态……熟悉的关切会击碎一切,携带一盏昏黄的灯。她有了脚底不可忽视的影子。指头大力抵着手掌,安炬头也不回的加快了步伐,像极了落荒而逃的懦弱者。安莲云拉拽住崔腹语的臂弯,“去把车里的吃的都拿上。”
“泡面饼干都行,让你姐垫了肚子再睡觉。”
这次崔腹语倒是没说什么,表情算正,将她的眼多看了几秒。她拎上大包的袋子一路跑着追了上去,样子极不协调。“姐姐,你等等我。”
这句话是她跑到了安炬下一阶楼梯才说的。崔腹语喘着气,努力一跨彻底跟上。她走在安炬并排,甩起大袋子一把扛在肩上,两人步调开始一样。气氛单方面微妙,崔腹语止不住思考着该用什么作为开场白。毕竟她特别清楚,她妈妈特别事多,上周就跑到了安炬兼职的店里大闹了一场,又打人又掀桌,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这次肯定又做了对不起她姐的事情。她刚纠结好,头一扭,恰逢从右眼眶露出的一滴晶莹水珠,顺着不明显却又很清晰的轨迹,浸入衣衫,湿了胸前一小块。崔腹语心一悸,早熟的脸一板,停止了安慰和挽回安莲云形象的想法,直接戳穿道:“你真心软!”
她早就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