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暴怒的情绪,仿佛雷电交加的夜晚,风雨来临。傅卿忍痛道,“你不是应该在医院么?”
秦墨不答反问,再一次的掐紧了傅卿瘦削的肩膀,“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喝酒了?”
傅卿痛呼出声,却不敢用力挣扎。秦墨的手臂受伤的程度她是见过的,心有余悸。“回答我的问题,”秦墨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酒味,熏得傅卿没办法正常呼吸,“陆北就这么好?让你在他面前这么放松,笑的那么开心?”
“什么?”
傅卿没听清他说的话,眉头直皱。秦墨却跟魔怔了似的,紧紧地抓着她,声音嘶哑,“为什么我明明替我爸妈报了仇,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一天觉得安心过?你告诉我为什么?”
当年得知父母死因,他恨不得让傅国魏被千刀万剐,后来他一步步让傅家破产,眼睁睁看着傅国魏为了资金卑躬屈膝赔笑脸,到后来胃癌晚期去世……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从那之后,他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安稳觉。傅卿有些怔住了,她没办法回答一个醉酒的人说的话。即便每次提起这件事她都想反驳,她坚信自己的父亲不会杀人。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不冷不热的,“你喝多了。”
听着傅卿的声音,秦墨抬起头看她。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已经不似初见是那样如星星一般闪烁,最起码看着自己的时候不是。秦墨的脑海中疯狂的掠过今晚看到的那些画面。傅卿在陆北面前的放松和快乐是那么真诚简单。凭什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还能活的这么开心,仿佛所有的痛苦都不会缠绕着她,让她无法自拔。被往事折磨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你跟我在一起痛苦吗?”
他紧盯着傅卿,急需一个答案。傅卿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你是说从前还是现在?”
“如果说从前,痛苦过,现在,更多的是一些肌肉记忆的不适,远谈不上痛苦。”
“肌肉记忆?”
“别误会?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夸张,就像是一个伤口,它愈合了,但是你碰他的时候还是会不自主的战栗一样,其实早就不疼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傅卿有些不耐烦,“你这种人这辈子都不会懂的。”
没人拦着他报仇,但是他用的手段伤害到了无辜的人,但凡还有点良心,都不可能在达成目标后真的松一口气。同样都是痛苦,秦墨用了这么多年只是加深,甚至制造新的痛苦。而她傅卿走了出来,拥有了新的生活。“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傅卿静静地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完全不一样。”
“陆北跟你一样嘛?还是苏翊?”秦墨抓着她的肩膀,力道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压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秦墨你清醒点儿吧,”傅卿不耐烦的推他,“让开,我打电话让闵助理来接你。”
下一秒,秦墨忽然俯身下来。酒精的味道瞬间穿透整个鼻腔,在神经里横冲直撞。“唔——”傅卿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挣扎起来,一双手用力的推着他的胸膛,可他却如同一座挪不动的大山一般死死地压在她的身上。是酒精上头也好,是认清内心也罢。这一刻,他只想要她。他不信傅卿的心里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位置了,就算是没有,他也要强行占有一个位置,不,是全部的位置。就算是痛苦,他也要她一直记着自己给她的这份痛苦,而不是随意就能释怀。傅卿被吻的脑袋嗡嗡直响,以至于胃里都一阵阵的翻腾。她的挣扎以卵击石。此时,一道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在静谧的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秦墨分神的功夫,傅卿使出全身的劲儿狠狠将他推开。“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秦墨踉跄着退了两步,却撞上身后鞋柜,巨大的碰撞声中摔在了地上。傅卿拼命的擦着嘴巴,仿佛这样就能祛除掉他留下的痕迹。看着秦墨倒地不起,傅卿仓皇进屋。“砰”的关上门的一瞬,紧绷在心头的那根弦才渐渐松弛下来,但心脏却还是乱跳个不停。她靠在门口久久无法挪动步子。秦墨问她跟他在一起痛苦么?撕开了一道久远的伤疤,远在她父亲去世之前的伤疤,那结婚的三年如同守寡一样,忍受孤独和嘲笑。那个时候她甚至想过,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就算秦墨不经常回家,有孩子跟自己作伴也够了。后来她也确实有了一个孩子,却是在那样难堪的情况下有的,又是在那样的惨痛中失去的。傅卿死死地咬着牙,强压着眼眶中的泪珠,不肯让它落下。这么多鲜血淋漓的伤口愈合要多久?秦墨竟然有脸问她,痛苦吗?洗过澡后,傅卿的情绪渐渐平复。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时,她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秦墨应该走了吧?她皱了皱眉,抱着一丝怀疑的心态去打开猫眼看了一眼。玄关鞋架下面一道黑影一动不动。怎么还在?傅卿脸色一变,立马拉开门。屋子里的灯光照亮了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秦墨躺在地板上,身边还散着两双傅卿的鞋子,要是意识清醒,他应该不会允许自己躺在一双鞋旁边。“秦墨!”
傅卿踢了他的腿一脚,“喂?”
就在她准备叫救护车把人拉走的时候,脚边的男人动了一下。“喂?”
傅卿立马拍拍他的脸,“还清醒么?”
秦墨抓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看了几秒,重新闭上了眼睛,睡得很‘安详’。面对这一摊,傅卿满心的无语。不管吧,把他一个病人丢在这儿躺一晚上不合适。最终她还是大发慈悲把他拖进了屋。“我告诉你,我让你进来可不是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怕你死在我家门口,影响到我,你最好别多想。”
傅卿一边拖一边喘着气自言自语。好不容易把他拖到了沙发,力气全都耗光了,直接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