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领着宁洛换完灵珠,钱货两清。 宁洛收下灵珠之后,还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会些情报。 姑且问到了点有关中北二域的线索。 苍冥五分。 东域句芒神君司掌木行,西域蓐收神君司掌金行,南域祝融神君司掌火行。 而北方禺疆显然司掌水行,中央后土则是最后的土行。 北域是水域,多江河湖泊,也多有湿地。 相较于宁洛如今到访过的那些地方,北域民风则要自由得多。 因为那里的资源分配相对平均,也没有什么集中的管理阶层,多是以村落零散分布。 渔民自给自足,临江而居,以水产为食。 过着一种相对原始的朴素生活。 而且据说那里的住民无论男女都面容姣好,就连服饰都要开放许多。 但缺少管理的代价,便是混乱。 宁洛从老农口中听得不少有关北域的风言风语,那种乱啥滥啥的背德传闻比比皆是。 虽说老农身为南域人,有着睥睨苍冥的傲慢,在谈及其他四域时都难免语气浮夸。 但宁洛听得出来,唯独在论及北域时,老农竟是有意识地收敛了几分。 因为实在太有伤风化。 至于最后的中域,则是圣皇宫所在。 中域很小,而圣城就是中域的全部。 内城皇宫,外城街坊。 圣皇宫便是苍冥表面上的统治阶级,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是圣教的话事人罢了。 而且圣皇也没有向四域下达指令的资格。 皇宫的职责更倾向于统辖调度。 简单来说,就是个物资和情报的中转站。 而圣皇宫最大的特点,则是精于厨道。 毕竟中域地处苍冥中央,可以搜罗四方仙珍,而且地形地势最为普通,拥有充足的物质基础和烹饪条件。 况且四方游商抵达圣城时,多会设宴欢庆,所以圣城酒肆饭馆不计其数。 就目前听下来,宁洛发现除了圣皇宫以外,其他四域多少都有些毛病。 那中域真的能独善其身。 宁洛觉着,多半不能。 总之对二者都有些初步的印象之后,宁洛便转身离去。 虽说他其实还可以用相位之法再去一趟武城,那样不仅能探听更多情报,而且还可以添补物资。 但宁洛没有这么做。 因为那样会打草惊蛇。 田亩的老农已经因为火山变故而警觉,而武城此前也闹出过乱子。 宁洛明天还要来收割一波物资,那怎可能再去惊扰武城住民? 显然不行。 田亩之中,老农两眼放光,正细数着手中的木灵珠和圣果。 “赚翻了,赚翻了啊!”
“哈哈哈!东域的土大户就是好骗!这一趟......” 然而,他尚未笑完,身后便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 老农骇然回望!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喷发的火山,而是一只被贯穿胸膛的狰狞水鸟。 以及,一株高逾百丈的雄伟巨木! “那是,那是什么?!”
“唔!”
可惜,未等老农想明白根由,一束虬枝就从田地里暴射而出,刺透了他的天灵。 宁洛不会容许知情者的存在,也不想面对多余的变数。 因为老农和他攀谈交流过,一旦老农怀疑巨木是他所为,那下次再来武城时,可就不得安生。 诡王伏诛,知情者悉数诛灭。 诡境破碎,灰雾呼啸。 宁洛轻取禁器碎片,从容回归。 然而他没有在灵村多做逗留,甚至并未和陆川打个招呼,便再复踏入诡境之中。 而这次,他攥着水灵珠。 诡境的入口呈现出令人迷醉的光晕。 遍地的黑沙似乎折映着斑斓的华彩,像是舞厅纸醉金迷的灯火,让人不自觉沉湎其中。 宁洛自然不会傻傻地陷入其中。 况且诡境的入口也没有什么陷阱,就是很直白地告诉来访者,那里有危险,你得等一艘渡舟。 只不过水域诡境的渡舟有些特别。 宁洛没见到像此前黄叶枯骨那样的平台,只见到黑沙中有手掌渐次深处。 两只手伸出黑沙,十指相扣,形成了一座迷你的拱桥,也是宁洛唯一可立足的支点。 宁洛未有惊惧,果断踩了上去。 很快更多前方又有两条手臂出现,也依旧是十指相扣。 至于手桥两侧的蜃景...... 就都是些让宁洛血气贲张的内容。 不仅有那些不可告人的床帏秘事,甚至就连针锋相对,出入平安的哲学剧情都有。 宁洛微张着嘴,心说您这是否也太直白了点? 得亏矩阵不会播诡境的画面,否则岂不是得全屏打码? 当然,宁洛是不介意多欣赏一会的。 毕竟那句经典台词也说了,人的一切都是由上帝所赐,所以我只是在欣赏主的造物。 还有那句宁洛自己也没少念叨的“我与赌毒势不两立”! 但玩物丧志的道理宁洛也不是不懂。 他最后再瞟了两眼,感觉脚下如鱼骨般渐次拱起的手桥有些松动,便毫无眷恋地毅然踏入了漩涡之中。 再睁眼,已是水乡。 刚一踏入诡境,宁洛便见到有妙龄女子半遮半掩,对他暗送秋波。 宁洛当即两腿一颤,后背发凉。 “好家伙,差点着了这妖精的道!”
“这哪里是什么水乡,这不明摆着是盘丝洞吗?”
宁洛道心坚定,当即警觉。 北域的诡境试炼,所考验的无疑就是定性。 虽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面前这风情万种的女子显然有什么问题。 但俗话说得好,只要胆子大,女诡也能放产假。 这一旦有人明知这里是幻梦,所以有恃无恐地迎诡而上,可不就着了诡境的道? 况且宁洛也自律得很。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 脑子里再多黄色废料,身体也绝不能玷污就是了。 “区区女诡还想诱惑我?”
宁洛嘴角一撇,结果刚一转头,便看到一个古铜肤色的男人光着膀子,正笑脸盈盈地盯着他。 见宁洛回头,那男人手指轻轻搭在了宁洛的肩头,目送秋波,朗笑道:“小哥哥,是外乡人嘛?要不要......” 跟谁俩小哥哥呢? 摸谁呢? 回应他的,是一句简单直白的宣告:“我是你爹!”
啪! 话音刚落,一声响指。 锋锐的木枝串起那男人的颅首,将之吊向了高空! 远处礁石上的女人霎时间花容失色! 她凹凸有致的身姿惊恐地蜷缩起来,背上瞬间长出层叠的炫彩甲胄,纤细的小腹上也长出千百对令人密恐的腹足! 宁洛看出来了。 他要是把持不住自己,真的受了这只诡物的蛊惑,现在怕不是已经被那千百对腹足紧紧裹住。 然后浑身上下所有体液,连带着脑髓都要被这只虾蛄给吮吸殆尽。 怪恶心的...... 当幻梦破碎,这方水域也终于现回原形,化作一片腐臭的流沙。 宁洛以乌木创造立足之地,眼见渔村中的诡异悉数苏醒,也明白,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虾蛄潜入黑沙,蜂拥而至。 宁洛能够料想,北域的诡异或许并非最强,甚至可谓最弱。 因为这群虾蛄虽然相貌丑恶,但论及实力,兴许连废墟鼠穴的鼠诡都比之不上。 更何况它们的数量也不算很多。 但问题在于,黑沙河的地形实在太过恶心。 软烂的流沙不仅让宁洛难以寻到立足之地,限制了他的移动,更是给予虾蛄天然的保护。 虾蛄可以潜入黑沙,但穿越者不能。 宁洛这下明白,先前诡境入口的手桥,或许也正是一种暗示。 不过...... 虽说这噬人黑沙的确过于令人作呕,但宁洛无需畏惧。 毕竟他掌握了乌木神道,也献祭了太多太多的木灵珠。 宁洛心念微动,右手孤悬于空。 “起。”
一念岁华,一念枯荣。 话音刚落,乌木枝芽瞬息间破土而出! 巨木拔地参天,遒劲笔挺。 而宁洛独立于树梢之上,漠然望向下方。 他脚踏的树枝虽然尤为细长,也看起来绝无可能承载宁洛的重量。 但乌木是神道所化,宁洛说它不弯,它也就绝无可能折断! 当数十只忸怩的虾蛄从黑沙中探出了触须,然而却并未寻到宁洛的踪影。 待得它们瞥见树梢上的宁洛时,迎面而来的,却是宁洛的一声低语。 “刺。”
树影婆娑,增生的棘刺刹那间暴射而出,在木枝的拥簇下扬起尖锐的悲鸣。 虬枝破空,若万箭齐发,倾落而下! 纵使虾蛄背上有着坚实的甲胄,却也难逃被扎成筛子的下场。 渔村清场,诡异尽灭! 不得不说,神道虽然未必是最好用的招式,但绝对是宁洛修道以来,用得最爽的能力。 言出法随,一念生灭。 这种力量给予宁洛一种掌控乾坤万象,乃至掌御大道的错觉。 但那些都是虚妄。 只需要有一道能和宁洛同等的神识或道蕴,就能让他脚下的巨木顷刻溃散。 神道适合无双,适合装逼造势,但却难以做到以弱胜强。 这是它最为致命的缺陷。 宁洛怒意平复,拍了拍肩头。 这次暴起杀诡,属实是计划之外的行动。 因为刚才那只搭在他肩头的手,实在是太恶心了...... 宁洛早就摆脱了社恐,但骨子里依旧是离群索居的排外性格。 这有陌生人平白无故上前,还跟他勾肩搭背,甚至手指在他肩头上绕圈圈,顺便目送秋波...... 关键,还是个男的? 你他吗谁啊?! 宁洛当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近乎本能地猝然出手! “坏了,这下啥情报都没捞到,水灵珠也赔了进去。”
“啧!”
不过让宁洛意外的是,这次的诡境似乎提了难度。 因为诡境并未因虾蛄团灭而消散,看来诡王未曾伏诛,宁洛也尚有挽回的余地。 宁洛静候许久,见诡境并无变化,也是眉毛一挑。 “看来还有戏。”
宁洛稍缓了一口气,借由垂落的木枝,回到了地表。 他心念微动,手掌一挥,那株拔地参天的乌木便转瞬消弭于无形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黑沙之上如老藤般的蜿蜒虬枝,连成一片黑褐色的拱桥,供宁洛踩在其上。 虬枝是乌木的根须,转眼延伸向四面八方,深入流沙。 “流沙平整,所以诡王多半也潜于黑沙之中。”
“幸好我有乌木。”
宁洛以乌木根须探路,因为那是以他神识与道蕴所化,所以乌木能够感知到的异样,宁洛同样也能够心有所察。 他漫步在沙海之中,见流沙之上尽是断壁残垣,以及折断的木舟。 甚至还有些畸变的鱼类翻着白肚躺在黑沙上,散发着扑鼻的恶臭。 宁洛微眯着眼,觉察到了违和所在。 “这鱼......” “应该不是诡异。”
“所以它的畸变,其实是发生在苍冥诡变之前?”
是什么让鱼类发生这样的突变? 宁洛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倾倒入江湖之中的灵珠,以及......北域居民日常活动的副产物。 “而且,诡异的形象来自始作俑者的臆想。”
“......” “卧槽......” “别,别别别,回不去了卧槽......” 宁洛刚打算逆推北域诡变的根由,结果当场把自己给整懵了。 因为他现在一想起那风情万种的好客女子,瞬间就会回想起虾蛄蜷缩的身形,以及那千百对密集的腹爪。 “我的眼睛!”
“晦气!”
“不是,你,你是跟北域这群人有多大仇啊?”
关键,这臆想还挺形象的。 宁洛没去过圣皇宫,但现在姑且已经可以断定。 虾蛄或许不是最丑的诡异,但一定承载了幕后黑手最为深沉的恶意。 宁洛已经没法再直视旁人的忸怩作态,因为那样他立马就会将之代入到虾蛄的形象当中。 倘若再有水域女子对他搔首弄姿,摆出一副我家大门常打开的架势。 那宁洛能想到的,大抵只有对他张牙舞爪的虾蛄。 这戒断的方式也是有够简单粗暴的。 权且就当是始作俑者好心相助吧。 “我谢谢您嘞。”
正思索着,黑沙底下的虬枝忽而给了些反馈。 宁洛收回思绪,目光一冷。 他虽然看不见那诡物的形貌,但能够通过它的轮廓和行为模式,大体猜到物种。 那是一只横行的蟹。 只不过,螯肢似乎可以自由伸缩。 因为宁洛唤出的乌木根须尚未靠近,便被巨蟹伸长的钳子瞬间剪断。 然而宁洛并未动容。 因为以他目前的实力,放眼诡境,早已畅通无阻。 宁洛仅是盘坐在虬枝之上,屏息凝神,渐入梦境。 相位入梦,再睁眼时,已是薄雾轻拢的北域水乡。 而宁洛面前的高耸的建筑既非渔村,也并不是城镇。 而是,他早就想亲身一探的,圣女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