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究竟做了什么,宁洛不得而知。 但他看到了结果。 虚无的裂隙再度撑开,地脉之中忽而涌入了厚重而混杂的气息。 紧接着,地脉中弥散的先天道意像是被黑洞吞噬,转眼便被那虚无的裂隙剥离。 染血的赤锋倏而黯淡下去,血光灰寂,剑锋折断。 支离破碎的道意缠缚在赤锋之上,竭力维持着它的形态,然而赤锋却再不复先前威光,气势尽显萎靡。 试炼者的脸色沉了下去。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宁洛沉浸在超忆之中,心中思索:“看来他的超脱方式存在着严重的缺漏,一旦赤峰界的先天道意溃散,他的道途也会随之崩解。”
证道的方式不止一种。 然而现在看来,除了以力证道和太初论道这两种途径以外,其余证道方法都很有可能潜藏后患。 虽然危难关头不失为破局之法。 然而如若黑潮具备相应的知识,那么想要破解也自是不难。 一如现在。 不过万幸,试炼者早有提防。 虽然他没法逆转先天道意的溃散,也不可能再挽回道途的崩解。 但至少,他可以借由血祭剩余的“原料”,而为自己的伪境超脱再续上一时半刻的命。 断裂的赤锋与黑火邪灵交缠在一起。 最终,同归于尽。 黑潮母体终究还是被试炼者祓除。 而那试炼者也竭尽了最后的余力。 但地脉与现世的融合没法阻止,那虚无的黑洞也再无可能闭合。 溃散的先天道意让赤峰界的地脉最终崩塌。 铺天盖地的熔岩裹挟着黑潮的余烬,涌向了现世的万灵。 世间再无人族的落脚之地。 就连火妖也所剩无几。 赤峰界仍有一线生机,然而逆涌的地脉却不会再给生灵修行的环境。 这片赤红的炼狱将会化作困兽的囚牢。 纵使是那些侥幸生还的火妖,也只有坐以待毙的余地。 试炼,最后还是失败了。 而那吞噬先天道意的黑洞,最终也没能解决。 但宁洛却找到了答案。 意识回归。 宁洛闭目沉凝,满心所想,都是最后决战的那幕光景。 “他用万族血祭的血浆,堵了连通太宇的空洞......” 可惜,没能堵住,也不可能堵住。 然而此举却为之争取到了充足的时间,至少勉强保住了赤锋的形态。 虚无黑洞未曾解决,但他处理的方式却值得考究。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 “那空洞会将先天道意转化为某种虚无能量。”
“而且这种能量,那试炼者并不能够加以运用。”
“黑潮能不能用尚且不知,不过就算它能够转化,想来花费的时间也不会短。”
因为黑洞撑开之际,黑潮母体并没有明显的强化趋向。 而且望星界的黑潮母体也是从太宇中而来,如若黑潮可以轻易转化那种虚空物质,也没必要潜入望星。 或许,只有能够吞没一方乾坤的高位个体,才拥有炼化虚空的能力。 “血祭......” “炼化的是万族天骄妖孽,要的可能不止是血液。”
“更是烙印在他们血脉中的道意。”
“不然没法解释赤锋道果的炼成。”
好端端的一柄幻剑道果,忽而祭炼染血,化为实质...... 无论如何,与道意都不可能脱开干系。 但万族的恐惧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对赤锋的敬畏不像是自知实力不济,更像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试炼者的伪境飞升显然并非证道,而更像是在造神! 内中原理,宁洛不得而知。 但他至少知道,那堵住黑洞的血浆是飞升仪式的副产物,是某种混杂的道意,是融汇赤峰界先天后天道意与万灵宝血的残渣。 而它,能够勉强延缓黑洞噬灵的速度。 “所以......” “那黑洞的本质其实是某种‘物质交换’?”
“当裂隙撑开,先天道意流泻而出,太宇物质奔涌而入。”
“但为什么会这样?”
“地脉与现世的融合有可能是必要的步骤之一。”
“可这终归不是黑潮原有的能力,而是它侵占地脉界核,与太初道果同化之后,才能调用的权能。”
“所以说,太初道果本就可以开辟连通太宇的甬道......” 宁洛忽然意识到,他逼近了真相。 如果那是太初道果原有的权能,那作为天地法理的底层内核,这黑洞一定有存在的意义。 倘若站在这个角度分析...... 那真相便昭然若揭。 这种与现世虚空裂隙相近的构造,如果一定要为之赋予意义,那合适的答案,恐怕也就只剩下一个。 那是飞升者的通道! 飞升。 顾名思义,是飞升天外,超脱凡尘。 从字面意思来看,飞升显然是个“向上”的流程。 然而地脉界核,却位于天地...... “......”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可是太宇不是宇宙,乾坤也并非圆球啊!”
宁洛瞳孔骤缩,猛然惊醒! 是了! 天地乾坤在太宇之中,是中空的结构! 或许就太宇的视角来看,无论尘渊荒狱,还是苍冥万法,抑或望星赤峰,都是近似球状的世界。 但实质却并非如此。 这一点宁洛早已知悉,天地的原貌其实更像是乒乓球,或者说是一颗水泡。 现世是环状的物质界。 而天脉道海与地脉界核,则分别是虚空的镀膜,位于现世与太宇之间的夹层。 天脉是外层,地脉是内理,二者表面上看起来无垠宽阔,其实都是虚空放大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 “那么......” “以力证道和太初论道,两种飞升方式抵达的目的地并不相同。”
“其实......赤峰界内部,也存在着一块中空的区域,那是被水泡囊括的太宇。”
“内与外......” “这是,在保持平衡?”
就像海底深处的水压那样。 纵使水泡只是比喻,乾坤并不会脆弱至此,可当界壁两侧的压强差异过大,一方世界也会被太宇挤压得分崩离析。 地脉界核是“坐标”。 这所谓的坐标概念,宁洛总算是理解了个大概。 它就像是一方镇住纸张的抚尺,固定着乾坤在太宇中的方位,也维系着天地的稳固。 但因为地脉与现世的融合。 这份平衡,也由此打破。 保护现世的界壁掺入了杂质,那不仅是黑潮的气息,更是现世万灵驳杂的道法,与污秽杂乱的物质。 或许现世与太宇并不存在能量密度的差异。 只是太宇需要道意,现世也吸引着那股厚重的气息。 从而物质交换,地脉崩摧。 本就满目疮痍的内层界壁,因为太宇和道意的冲击,最终便如气球上的孔洞般越发壮大。 直到二者再复归于平衡。 然而那时...... 乾坤与太宇之间的平衡却早已打破,也再难重塑。 所以赤峰界没有未来。 望星界也是同样。 黑潮母体溃散之际,那幽沉的耳语并非恐吓威胁,也不曾心怀任何不甘。 它只是在昭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望星界,完了。 宁洛闭目沉凝。 此行最大的收获或许并非大致了解到飞升的方式,而是真正解明了天地的构造。 天脉道海,现世凡尘,地脉界核。 立足现世,或者说立足低维,道海与地脉都是天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如若立足太宇,站在高维的视角俯瞰天地乾坤。 那么世界就不过是一颗微渺的水泡。 乾坤如泡影。 便是此世真理。 再回看赤峰界试炼的结局。 试炼者以血浆投喂黑洞,之所以能够见效,只是因为那血浆成分混杂,与太宇的气息相近,所以延缓了物质交换的进程。 而这种混沌的气息也暂且保住了赤锋道果,正因如此,它才没有因为地脉的倾塌而崩解。 所以...... “如何解决......” “如果我能够复现虚空界壁的气息,也就能够糊住那些破损的空洞?”
说白了不就是复原吗? 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 至少从旁人的视角里来看,这就是个伪命题。 不过对宁洛而言,他已是理解了问题的本质。 而且,还察知到一处微妙的细节。 望星界试炼之际。 在他刚刚踏入地脉之中时,那连通太宇的黑洞便已然存在。 只不过那时的黑洞不曾爆发,也未曾抽离地脉中的先天道意。 乾坤如泡影,但天地却也并不会如泡沫那般脆弱。 法理之中掩藏着维系平衡的方式,只是宁洛目前尚且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至少...... 宁洛恰巧知道某种介于混沌和先天道意之间的概念。 寰宇道意。 “别人镇不了。”
“但至少我可以。”
“只是......” “只是天命人需要回归,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肉躯炼入地脉。”
“那么道果......呢?”
“也不行,道果唯一,而且赤峰界试炼者的祭道之法与我遵循的法理不同。”
这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宁洛窥视旁人道途,其实所获得的灵感极其有限。 因为他的道是自己的道。 世人修道皆有天纲规限,必须遵循自己的“道心”。 对于开辟道途的宁洛而言,便更是如此。 如若不然,他的道途便难有寸进。 所以纵使他能够得知那血祭之法的一切详貌,也绝无可能借此重构道果。 宁洛检索着记忆,试图搜寻可行的替代品...... 忽然顿悟! “法象......” “白尘法象......” “!!!”
“这不是!有现成的祭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