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就跪了大半夜,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坚持不住了,直到天快亮时,二老爷沈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灵前,只见他脸色蜡黄,眼下乌青,像是下一个要断气的人就是他似的。若是外人见了,只怕都要以为沈家二老爷是个天大的孝子,因着母亲的故去伤心欲绝,但实际上,沈明总是会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躲懒不跪灵,与沈骁九日夜不休、兢兢业业跪灵的做派截然不同。“三弟,又让你辛苦了一夜,快些去休息会儿吧,大哥不能出来见客,父亲与我又生了病,若你再垮了,咱们沈府……可就没有主心骨了!”
瞧瞧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好听了,将重任全都压在了沈骁九的身上!沈南意知道,她这位二叔一向精明似鬼,休息了半夜,偏赶在天亮宾客来吊唁前假模假样的来跪灵,又让跪了整整一夜的沈骁九去休息。若被宾客瞧见,只怕会以为他沈照在此跪了一夜,沈骁九却一直在躲懒呢。沈南意傲娇的扭头往向沈骁九,他那般明察秋毫,才不会上沈明的当!果然,沈骁九淡淡道:“多谢二哥关心,只是一会儿就该上朝了,来不及休息。”
沈明在房氏的搀扶下,艰难的跪在了地上,“按照朝廷法度,怎的也该让你像我一样好好在家中守丧才是,只是圣上近年来痴迷炼丹,无暇管理朝政,正是用人之际,你也莫要有怨言,务必要好生为圣上分忧!”
沈南意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溜溜的。也难怪,老爷子沈直被先皇亲封镇国公,爵位世袭,老大沈照本是无往不胜的猛将,只可惜两年前奉旨去西南边陲之地平乱,双膝受伤,一瘫就是一年多。老二沈明官拜吏部侍郎,却被吏部尚书打压一直不得露头,如今整个沈府全靠这个与沈府毫无血缘关系,却深受皇帝宠信的老三撑着,外头的人说话也是一等一的难听,沈照不嫉恨沈骁九才怪!“皇恩浩荡,衔草难报,我定然竭力为圣上分忧的。”
又是一句轻飘飘的场面话,将这软刀子挡了回去。灵堂内渐渐安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瑭伸手轻轻扯了扯沈南意的袖子,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沈南意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低下头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等他说话。沈瑭摸了摸深深凹进去的肚皮,小声道:“姐姐,瑭儿好饿……”沈南意一听这话,赶忙将他的嘴捂住,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沈瑭虽然难忍腹中饥饿,但也不敢哭闹,只乖乖等着,许是他肚子咕叽咕叽的声音太大,叫灵堂内的人都听见了,隐隐能听到沈芷兰的嘲笑声。“也是个吃不得苦的。”
沈骁九皱了皱眉,也不知是心疼沈南意还是沈瑭,到底是心软了:“带他下去吧,宾客就要到了,省得闹笑话!”
“多谢小叔叔。”
沈南意如蒙大赦,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将沈瑭扶了起来。沈瑭也跪得认真,膝盖早就红肿不堪,又不如旁的正常人受得住苦,陡然起身,疼的龇牙咧嘴,连连倒吸凉气,委屈巴巴的道:“姐姐,瑭儿的腿好疼!”
一见沈瑭这娇气的模样,众人便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沈瑭正向姐姐撒娇,浑然不知,可沈南意却能感受到这一道道目光都灼人的很。“住口!”
沈南意黑了脸,低声呵斥他:“人人都跪得,怎的就你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