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马车停靠的地方，沈南意站在树后往路两旁张望，瞅准个无人注意的时候，拉着齐翠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的另一边，苦荞正坐在树下与同行的丫鬟们闲谈，不过她心中挂念自家小姐，时不时抬头关注四周动静，好巧不巧让她目光捕捉到一角沾满泥污的裙摆。“想起小姐吩咐我的事还没办完，就不同你们说了。”

苦荞将手里的瓜子塞到身旁的丫鬟手中，镇定自若地走到马车旁，掀起了门帘。待瞧清楚车里的两人后，她才松了口气，麻溜爬上去，目光在沈南意身上打量几番：“衣裳都破成这般，小姐来来去去几趟，怎的还穿在身上？便是再如何喜欢，也不能一直穿着呀。”

沈南意闻言，朝自己的衣裙上瞧了眼，顿时尴尬起来。她知道她的衣裳脏了，但没想到竟是脏到把白裙染成黑裙的程度，还有裙摆多处被荆棘勾得破烂不堪，残留着黄泥和草屑，简直不忍直视。“我这不是正在找换洗的衣服吗？你来了正好，快帮我找找。”

苦荞将最外层的门框合上，才熟门熟路地翻找出衣裳来：“您先换下，待到落脚的地儿再好生洗一番。”

“只能这样了。”

明亮的光透不过门板和帘子的双层阻挡，但车角放着的夜明珠正好泛出幽幽的光，将马车里照得暧昧不清。齐翠从未见过除齐霜露以外的女子换衣服，更何况还是在如此狭小的马车里。其实马车并不算小，至少坐上三五个人都不拥挤，但是齐翠有些无所适从，以至于她产生了马车越来越逼仄的错觉。噗嗤——沈南意褪去外衣，里头还穿有一层白色里衣，半点都不暴露，可她一抬头就看到齐翠那张羞红的脸，便忍不住笑弯了眉：“怎羞成这样？我身上可裹得好好的。”

“南意姐姐莫要胡说。”

齐翠绞了绞帕子，视线还是扭到一边，不敢直视沈南意，“马车不隔音，方才那话若叫旁人听到，有损你的清誉，我看见不打紧，被别人听去可不得了。”

从苦荞手中接下上襦，沈南意娴熟地穿上，边系带子边道：“我同你相处下来，只觉得你温柔懂事，性子也开朗，你为何面对旁人时却过分拘谨了？”

看人不看表面，得看内心。如何能看内心呢？自然是看她在细微之处的言行举止，看她在无人之时的做派，看她在突发事故时的应变等等。从和齐翠遇见开始，沈南意就有意无意观察这个被何氏看中的女子，发现其实她是个开朗聪慧的人，只不过太过拘谨而导致留给人一种愚笨软弱的印象。越是如此，沈南意就越不忍她掉入何氏布置的龙潭虎穴中。齐翠的性格比旁人敏感些，她察觉出沈南意是怀着善意，便也如实以告：“叫南意姐姐看笑话了，我的生身母亲生下我就去了，教养嬷嬷是担心我无依无靠在府上活不下去，便处处拘束着我，要我谨小慎微，不许我同旁人争强好胜，所以……”她顿了顿，“其实教养嬷嬷是多虑了，兄长与姐姐都待我极好，只恨不得我骄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