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始,香茅子就恢复了早起打拳,然后开始练习描绘拆分符箓的习惯。最近她尝试的是“千里同书符”。这个符箓的写法又跟五行符箓完全不一样,完全是连环套连环,非常的繁复,香茅子拆得头都大了,现在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拆完。她暗下决心,要在最近一个月内,把这个符文拆出来。忙了一个早上,香茅子这才想起,吞吞还眼巴巴的等着喂投呢,在拿出纸笔那一瞬,香茅子犹豫了一下,她从纳戒里取出了秋师给她的奖励。普通的草头符早都不能已经满足吞吞的需要了。可如果换成了正式的符纸呢?!香茅子只犹豫了一下,就立刻拿出了杼墨笔,把紫金丹阳墨轻轻的在虞山虬玉砚中磨了一池磨。紫金丹阳墨整体虽然是乌沉沉的颜色,可当它在砚台中慢慢的化开之后,却呈现了一种非常艳丽的朱红色。香茅子心想:难怪叫做丹阳墨,原来却是红色的。然后她拿出了秋师给的正式的符纸,小心的展开了,铺在桌面上。此刻她的心有些砰砰乱跳,手心也微微有一点湿意,这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在正式的符箓上撰写符文,有些紧张了。香茅子觉察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就先放下纸笔,端坐在桌几前,静静的凝视着空白的符箓,一动不动。直到脑中一片澄明状态之后,这才拿起笔,神态专注而认真的开始画符。从第一笔开始,香茅子就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感觉。灵气,不再是推动纸笔的动力,它仿佛跟纸笔连成一体,挥洒自如,流畅无比。天地间的灵气带着特有的呼啸,贯穿着香茅子的身体。在神念的牵引下,杼墨笔完全没有任何滞障的滑动在符箓上,任何精细微妙的地方,都能够转折如意,环环相扣,笔意连绵。而灵力则可以极大限度的灌注在其中,香茅子甚至仿佛听到了灵力如海啸一般奔腾汇集的声音……从一笔落,转折提顿,意念存远,神念为引,符落气收至最后一笔。一张正式的燃火符,哦,不,应该是“烈焰符”画完了。当香茅子画完最后一笔收势之后,烈焰符上瞬间又一股灵气外涨的气势,可很快,符纸上荧光一闪,所有的气势都被收拢在符纸当中,整个符纸呈现一种难得的宝润的光泽,却又恢复了平常。香茅子体内的灵气依然充盈,可刚刚在书写过程中,那灵气呼啸纵贯的感觉,仿佛有上千倍的灵气都压缩进了符箓里。香茅子其实很想把这张符箓丢出去试试,看看这张正式的符箓,究竟跟草头符能差多少。可吞吞却已经垫着脚尖,一至爪子扒着桌沿,一只爪子按在了符箓上,露出了渴望的表情。在香茅子的心里,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吞吞的想法,“要,要!”
香茅子就舍不得了试验了,她把这张符箓轻轻推了推,吞吞舌头一卷,嗷呜一口就吞了下去。然后香茅子就看它昂起脖子,打了一个小嗝。肚皮向上的微微阖眼,香茅子能感受到它内心的喜悦,这种喜悦已经是很久都没有过了,吞吞暂时似乎不需要更多了,如今这种正式符箓,一张就足够让它饱餐一顿了。香茅子把杼墨笔等物收回到纳戒中。认真的翻了翻《符纸制作小解》,看来今后还是要画正经八百的符箓才行。晨练收获满满。香茅子把吃饱微寐的吞吞揣进灵兽袋,打算早餐之后就去演武场排队。从今天开始,她们要开始学习昆仑立仪剑了。在吃饭的时候,香茅子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毕竟她昨天才被人挤兑,不想今天继续影响同学们的食欲。快速的吃完饭,香茅子去演武场列队。邹星玺和周佩萌看见香茅子,兴高采烈的招手。香茅子过去跟她们凑在一起,却发现今天周围的人竟然不止她们两个了。李希来、赵平川、田冰茹、许舒娇、肖敬若、陈惜梦、裴为谦、梁宝妹、孙舒尔、廖芳芝。一大堆人都跟在邹星玺和周佩萌身后。见到香茅子走过来,大家都露出拘谨又略带兴奋的神色。香茅子自己还有点奇怪,“这是?”
邹星玺拍了拍肩膀,用拇指比了一下身后,“这都是想要加入我们气吞山河社的同学。怎么样?”
香茅子吓了一跳,“这么多人?”
邹星玺没明白香茅子的意思,“啊?!多么,那我们砍掉几个?”
后面一堆同学立刻露出了忐忑的神色。香茅子连连摆手,“不是,我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愿意加入。太意外了。”
邹星玺容与有焉的说,“我就随便的招呼了一声,结果大伙听说是咱们气吞山河社,那都可踊跃了。”
香茅子就“唔”了一声。她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而且有男有女。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要是能来三五个就不错了,这样加上邹星玺他们,一共才不到十个人,大家相互磨合,可能也不那么费事。可如今一下子就招了十个小伙伴,外加她们仨,这差不多有十三个人。一个不小心,那就很容易吵嘴。所以香茅子内心其实还挺忐忑的。周佩萌却没想到这么多,她热情的说,“我昨天回去,就拟定了几条社规,你看看行不行?”
香茅子现在也没有想法,立刻点点头,“行啊,你说来听听。”
结果周佩萌一本正经的从自己腰上的荷包中拿出一个纸叠的方胜,几下子拆开了,上面白纸黑字的写了几条规则。她轻轻嗓子,朗声念到:“气吞山河社社规。第一条,团结一致,不得出卖或者背叛山河社。第二条,山河社内部信息共享,但社团内部共享资料不得外传,一应发现,立刻驱逐。第三条,社团内人人平等,以分享共享为荣,以索取自私为耻。第四条,山河社为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相帮助,平等友爱。”
周佩萌念完了,就得意洋洋的抬起头,看着香茅子。香茅子隐隐有觉得不对,却还说不上来,就看向大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反而是盯着她看。香茅子就说,“我也是第一次加入这么多人的一个社团,其实,不是很懂。所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希望大家能够告诉我、教我一下。”
本来,新来的人都很紧张,对周佩萌的几条社规也没有什么喜恶,但是当他们听到香茅子这么说,就都露出了笑容——原来学霸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香茅子见大家笑了,自己也笑了,“不如,大家都说说为什么要加入气吞山河社吧,希望大家能够坦诚的说出来,因为只有知道了真正的需要,我才能肯定的告诉大家,能不能做到。”
听到香茅子如此诚恳的说,有胆气比较足的男同学,如裴为谦就说,“我这次的论灵分数很低,我想跟你请教和学习如何跟灵兽沟通。”
有了一个开头的,剩下的就容易了。大家七嘴八舌的依次说了自己的需求。“我识文断符考核没合格,一个月后还需要补考,是在没办法了,想来求助。”
“我想知道怎么能拿到甲。”
“我炼丹还一直炸膛呢,然后昨天报名还报错了,报了铜炉丹釜,我,我太害怕了。”
“从小我娘就说淑女应该是裙不带尘才对。可现在拳法还没练好,就要练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上次在坊市,我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现在连租寻书石的钱都没有了。你们这里有这么多,我想跟着大伙,借用寻书石。”
“我灵植初探的分数只拿了丙,而以前我连花都没养过,都是家中的花娘在伺候。现在还有一个灵田,还要计入考核。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来求助香同学了……”香茅子认真的聆听着大家的诉苦和抱怨。当她听完所有人的需求后,这才点点头,“大家能加入气吞山河社我是欢迎的,大家的担心和需求我也都听到了。”
香茅子带着鼓励的笑容,看着大家,黑白小花脸上带着诚恳的态度,“我知道,大家能来加入这个山河社,其实是想要攻克自己目前还不擅长的科目什么的。”
众人一起点头。“我很愿意跟大家一起学习,但有一点,我希望大家能够认真的听一下。”
众人一起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香茅子下面的话,“我其实在修行的路上,也是非常浅薄和无知的,大家的需求五花八门,真正能依靠的,其实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你们愿意相信我,想跟着我一起学习,这让我也觉得特别荣幸。但是我真的能帮助到你们吗?我觉得不能。”
香茅子认真的说,“比如孙舒尔刚才说,自己的娘亲一直教导你做淑女,所以你躬行拳总也放不开,练得不太好。还很担心剑术的问题。”
“我可以把自己练习的心得分享给你,也可以帮你看看那里做得还不到位。但是真正能让你学会躬行拳的,只能是你自己。需要你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才能真的学会躬行拳。我虽然还没有学习昆仑立仪剑,但我觉得它应该是一样的。”
“再比如裴为谦想要跟自己的灵兽建立更好的共鸣,担心契约的问题。我或者邹星玺都能把自己跟灵兽互动的心得分享出来,其实我觉得其他的同学也未见没有更适合你的心得,但是最终,还是要你自己耐心,真心的去跟你的灵兽建立信任,培养感情。”
香茅子的一番话,说得大家若有所思。“那么,既然都是要靠自己,大家加入这个气吞山河社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香茅子自己问了一个问题。然后她自己回答,“这就是最初我们准备创立山河社时候,我问自己的问题。当我们一个人在学习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因为懒惰而懈怠;有的时候会因为执着而迷茫;有的时候则因为喜好对错误视而不见。但如果在求学的路上,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相互提醒,相互督促,那么也许我们会走的更加长远,更加持久。这就是成立这个社团的目的。”
香茅子看着大家,“我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助大家实现刚才你们想要的,我觉得我做不到。”
奇怪的是,香茅子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这群小伙伴的不满,他们反而面带微笑的看着香茅子。香茅子扬起小花脸,坚定的说,“气吞山河社的社规,我现在就想到了一条: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大家都是相互帮助,相互分享的。那么为了做到这条,我首先希望,大家能做到的是真诚。比如看到了什么问题,要真诚的提出来,对于对方提出的问题,也能真诚的接受。至少,让真话,能在社团中畅通无阻的运行起来。”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如果大家还有什么补充,欢迎提出。如果大家依旧想加入,那么我也欢迎。”
香茅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内心其实不是不忐忑的。她拘谨的看着大家,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然后,她就看见所有小伙伴,都齐齐的向前迈了一步,“我加入。”
“算我一个。”
“还有我。”
气吞山河社十三名社团成员,到齐。在演武场上,伴着袅袅升起朝阳,一群青衣小童们,带着坚定的神色,集社成团。“哇嘎嘎嘎嘎!”
大观鸟刺耳的叫声再次响起。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是列队集合的时辰了,经过了半年的磨合,如今他们列队成形的速度极快。当他们刚刚站好,徐师和秋师就从后方目不斜视的走过。学生们会侧转身,微微躬身的迎接老师,伴随老师向前,在一致的面向师长站好。今天在两位老师的身后,另外有一个年轻的修士跟在他们身后。他身着一身雪白云纹的锦袍,上面隐隐有流光闪烁,宽袍长袖,风姿错月。他的头上带着一个乌黑的长冠,用白玉簪住。腰带和衣服边都是青黛色的山峰回锦文,别致中透着一股英挺之气。最让大家目不转睛的,则是这名修士腰侧配了一把墨色长剑,能有三尺长短,斜斜坠在腰袢,长剑的柄端还有一个银色的穗子,伴随着这名修士的步伐,轻轻的摇动着。大家都目送着师长,可精神却都盯在这名修士的身上。莫非这个人就是来教授他们剑术的新老师?!据说新老师,可是昆仑内门子弟呢。一众小童嘴上不敢说话,可目光却戳来戳去,几乎要用眼神交换无数八卦了。老师们从容的走到最前面,然后就见徐师和秋师微微向这名年轻的修士行礼,“衣师兄,请了。”
这位白衣修士轻轻颔首。秋师这才转过身,“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有机会学习剑术了。本次教授你们剑术的师父,乃是我昆仑三十六主峰之一,北渚峰的内门精英弟子,衣行歌。向你们的新老师问好。”
众小童大声的说,“衣师好!”
那衣行歌上前半步,含笑的说,“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教授你们昆仑的入门剑法,昆仑立仪剑。只有学了昆仑的剑术,才是真正的昆仑人。我问你们,昆仑以什么为基?”
这个在过去半年的学习中,已经被反复教导过了。于是大家扯破喉咙般大喊,“昆仑,以剑为基!”
衣行歌点点头,“很好,昆仑以剑为基。可你们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吗?”
大家就都傻傻的看着衣行歌,并不知道如何回答。衣行歌朗声说,“我就先念出昆仑立仪剑的前八句剑决给你们听。它既是昆仑的基础剑决,也是答案。告诉你们昆仑为什么以剑为基础。”
于是他曼声吟诵着:“吾有昆仑剑,慎行常思危。手握量天尺,身佑四海霨。山横太岳卧,神安居太微。转挪风雷起,返袂不言归。”
“吾昆仑之剑,定四海靖平,慎行思危。昆仑剑,乃量天尺。故而昆仑问道,以剑为基!”
衣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