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夕没有多加追问的意思,把叶祁修平安送回院子之后便没有久留。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在春江楼一事就在整个京城传开了。自家儿子让徐文杰这般作践,听闻这消息的叶沧海夫妇不可谓不气,可即便心中气,到底是晚辈们私下的纠葛,叶祁修身上也没有伤痕,都是要脸的人,他们也不好闹到徐侯府里去。毕竟国公府与他们家的恩怨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可经过这事,沉默已久的叶祁修在多年以后再次成为大家嘴里议论笑话的对象。初夕刚回到院子屁股还没坐热,便见苏明月破天荒领着一行人出现在她面前。发髻上的金步摇做工精美,身穿锦绣绫罗绸缎的苏明月身段不俗,风华丝毫不减当年,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初夕缓缓坐起身,淡漠地看她走进屋内,没有开口的意思。对于初夕来说,坐起身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春江楼你贸然行事我已懒得说你,关于你和清灵的生死战,我实在想不通,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分明是来亲生女儿的院子,可她的态度,却像是纡尊降贵来看一个陌生人。初夕委实不想和她打交道,神情恹恹:“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还有何意义?难不成你有办法让二房就此罢休?”
苏明月仿佛听到什么让人觉得十分嘲讽的笑话,脸上浮现一抹厌恶:“逞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你来求我还有什么用?”
其实若是苏明月与叶沧海愿意,以夫妻俩的影响力,还有苏家那个庞然大物,绝对有办法让二房打消生死战的想法,不过这其中多少要忍受些憋屈就是了。初夕心中十分厌烦,索性躺回软榻:“既然无能为力,你来做什么?”
“叶初夕,我告诉你,就冲你这态度,这事我也绝不会替你摆平。”
此时的苏明月面对初夕就像对待一个极其叛逆且不争气的孩子,无比厌恶,心里只恨不得当初没生这个女儿才好。叶清灵是什么修为?叶初夕又是什么修为?在两人的生死战上,对初夕不抱任何希望的不止苏明月一人,放眼偌大个京城,有谁会去相信往日的废材能够战胜叶清灵这个数一数二的天才?初夕背过身去,明显不想与她废话。看着她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苏明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怒地盯了初夕的背影大半响。最后吐出一句:“最多,让清灵看在星梦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这话苏明月说的无比笃定,似乎断定叶清灵必定会因为叶星梦放自己一马。初夕勾唇,眼露讽刺。却不知,最想要她性命之人正是叶星梦。像是觉得初夕无可救药了,抛下最后一句,憋了一肚子火的苏明月便铁青着脸离开了。热闹的屋子一下恢复清净。初夕不喜热闹,所以无事的时候,屋子里基本都只有她一人。从小小的香薰炉里吐出袅袅上升的香烟,散的一室都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在这宁静的午后,说不出的自在祥和。蓦地,突现一道黑色身影于软榻旁。洛城轻轻抬眸,望着少女背对自己的纤细身影,眸光晦暗不明。“这府里一团污糟,看着实在令人糟心。”
最后一句隐隐加重了音量,流露出一丝杀意。初夕转身,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眸。要说洛城的这副容貌,便是在美男云集的修行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少年时期五官尚未长开,加上常年饱受欺压而堆积的阴沉,所以显得整个人格外阴鸷,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远离。而今,或许是多年上位者积攒出的果断杀伐之气,带来一种难以忽视的耀眼光彩,纵然气质阴沉不苟言笑,也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让人移不开眼。可对于初夕来说,徒弟就像是孩子一般,即便变化巨大,对他也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调整姿势坐好,初夕冲他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不如和我回魔界,抛开这些糟心事,我那有最顶级的修炼资源,以你的资质,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超越从前。”
他停下观察初夕的面色,见她无动于衷,一向面冷的他,竟然伸出手握住了初夕,语调轻柔,宛若冰雪消融,“师尊,同我回去好不好?”
初夕抽回手,有些无奈:“怎么又提这事?你若是事务繁忙,可以自己先回魔界处理,我在这又不会跑?”
刚才的软化仿佛是初夕的错觉一般,洛城垂眸,面色阴霾,强行掩下眼里如狂风暴雨般的纷乱情绪,只觉得头疼欲裂,心中的野兽挣扎着要冲破牢笼,迫不及待想要发泄。可在初夕面前,他不想失控。为什么即使她回来了,依旧离他那样远,甚至更远。“经历这些麻烦事,不也是历练的一种方式?”
初夕感觉到眼前人周身的低气压,微微笑道:“你忧思太深了,这样压抑着对自己不好,如今我回来了,虽然修为弱的可怜,也帮不了你什么,但在这世上,你我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至少有什么话,都可以倾述。”
标准长辈哄晚辈的话。在从前,这是洛城一直无比渴望的,渴望冷淡的师尊,能够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只因这算是他黑暗的人生中,仅剩的唯一温暖,即使她待自己并不够好。明明是少年时期求之不得的,现在终于得到了,他却远远不满足于此。如果师尊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不要离他那么远。有时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究竟想要什么。看到初夕被无数人排斥厌恶,他会暗自欣喜,可与这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比起来,更多的是憋屈愤怒,觉得那些人瞎了眼。“对了,有件事,得麻烦你。”
就在洛城拧眉陷入无限纠结时,初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眸,眼露询问。初夕:“你能帮我弄来断骨续延丹的灵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