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脸上的纱巾被扯掉,面容便露了出来。几个侍卫大惊,急忙想把那纱巾给她捂回去。可此时虚弱的长公主也看清了苏秀秀的脸。原本似乎已经力气全无的她忽地一震,趁着那些侍卫们忙着面纱的事而放松对她的管控,猛地挣脱开来,朝着苏秀秀撞来。“救我——”她声音凄厉,似乎竭尽全力地殊死一搏。苏秀秀没有迟疑,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长公主。长公主此时脸上已经有了些痘疮,她扑到苏秀秀身上去,把众侍卫们惊得浑身一震。长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还好交代,可是这楚家二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怕是脑袋都保不住了!几人急忙跑来,想要将长公主拿下,可苏秀秀却将长公主抱得紧紧的:“你们几个想要对病患干什么!既然她已经来了这里,不论症状轻重,都是我的病人!现在我要给她诊治,你们还不退下!”
别看苏秀秀一张脸娇美动人,凌厉时那柳眉上扬,像是锋利的小刀,水灵灵的眼睛也如寒冰冻结,叫人不敢轻易动作,怕惹怒她。几个侍卫脚步不由停在原地,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将长公主蒙着脸送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弄死在这。此时长公主容貌已经显露在众人面前,想瞒自然是瞒不住了,那其中的头领斟酌片刻,不敢招惹苏秀秀,索性先应声带人退下,打算去禀告皇上。如此,长公主总算被苏秀秀先留了下来。她将她带到单独的房间时,长公主还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长公主...没事了,别怕。”
苏秀秀轻声宽慰着。不论如何,长公主都是嫂子的生母,她不可能见死不救。再者,她不管皇帝在打什么阴谋,她是下意识就不想让他得逞。长公主精神恍惚间,听着苏秀秀的话,眼前苏秀秀的脸也模糊起来,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另一张脸。也是相似的话,年轻的金氏救下了被先帝追杀的她,让她躲在了她的软轿中出了宫。自此,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没有忘记这份恩。而如今,当今皇帝又想杀她!他身体里不愧是流着那个疯子的血!贱种!“长公主,你放心,不出半个月,我就能将你的病治好,不用害怕,到时候丞相府会将您接回去。”
听到丞相府三个字,长公主再次大大打了个寒颤:“不要!我不回去!”
就是他,一定是他联合皇上,将痘疮病人的东西送到她这,才让她也染了病!他从来就没想娶过自己,都是先帝逼着他娶的!苏秀秀见长公主魔怔了似的,不由叹了口气,只好先安慰:“好,那就不去丞相府。”
等过几日再说吧,到时候跟嫂子联络一下,看她怎么想。若是嫂子不愿意管这个生母,届时她也不会再插手惹麻烦。听着清泉流过般的声音,长公主眼前苏秀秀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她看着她的眼睛,忽地后退了两步,似是惧怕。苏秀秀看着她又是这个反应,心弦一动:“长公主,您是不是见过与我长相相似之人?”
长公主浑身僵了僵,很快又使劲摇头:“没...没有。”
看她这副反应,苏秀秀愈发坚定了内心的猜想,于是态度反倒淡了下来:“既然长公主不愿意说,那便罢了,您先在这休息吧,我也要早点休息了,明日还要早点治疗病患们。”
这一席话下去,长公主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别走,你和我一起休息。”
都到了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皇帝想要杀她!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要一个人待着,给那些人下手的机会!苏秀秀看着她恐慌的脸,很快也明白了她在怕什么,她迟疑了会儿,便道:“您先松开我,您放心,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动静我会立刻过来。”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染了天花,强行将人留下来不好,长公主终于松了手,但却依旧执意不要一个人睡。无奈,苏秀秀只好安排她去病患多的地方一起休息。大杂院的病房里,一间都要住着二十几人,但好在经过苏秀秀一天的管理,被打扫得很是干净,除了药味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味。长公主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时待过这样的环境,可都到了这时候,这样的环境反倒叫她感到安心,不再闹腾了。苏秀秀也终于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处。她刚刚进去洗漱完,换下衣裳,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苏秀秀惊了一惊,赶紧起身,就看清来人原来是魏劭北!“劭北!”
他是怎么进来的,这隔离所如今可是重兵把守啊!而且,这里头到处都是天花病人,他又没有自己给接种牛痘,稍有不慎就会被感染!男人一袭束身的玄衣,看见她的那一刻,阴寒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人气:“秀秀,跟我走,外面洛叔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若是未进这隔离所之前,苏秀秀是绝对会打定了主意跟魏劭北走的,可是此刻,她却犹豫了。自己刚进来看到隔离所内病患们都不被当作人看的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时这隔离所才刚被她接受,总算有了些秩序,那一个个病人终于有了希望......想到那些人的眼神,她心湖乱了,罕见地踌躇起来。魏劭北想要挽住她的手往外走,却见她毫无动静,一时间也在原地停驻。“秀秀?”
苏秀秀抬起头来,看着男人熟悉俊朗的脸,和那双从来不变脉脉温情的眸子,一瞬间有些扑到他怀里,就这么跟着他走算了。什么病人,什么侯府,跟她有什么关系,一个都别想牵绊她,她先是一个人,才是一个医生,她先是魏家人,才是楚家女。什么长公主,跟她苏秀秀有什么关系!心中的冲动像洪水一般翻涌着,铺天盖地而来,可苏秀秀的身形却一动未动。良久,她才坚定地摇摇头,语气哽咽:“劭北,我能不能过两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