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无常司的人进了潮汐城，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掌柜摇头，“他们应该是死了。”

李鹤瞳孔一缩，掌柜继续解释道：　　“昨日，卑职在酒楼外听到了打斗声，被围杀的武者曾大喊道，无常司没有懦夫。”

李鹤沉默，又继续问道：　　“还说了什么？”

“那位武者诵了一首诗，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掌柜顿了一下，说道：“李鹤，替我们报仇。”

“轰隆隆！”

酒楼外面传来一声轰鸣。　　打雷了……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潮湿了起来。　　沉默，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李鹤才继续开口问道：　　“如今的潮汐城，还活着的有多少人？”

掌柜叹息，目光中流露出悲悯。　　“十不存一。现在的潮汐城，百姓足不出户，犹如那传说中的酆都，这一切都是潮汐城衙门的规定。”

“如今的林州到底是谁在掌权？”

“前任林州府知府自杀了，现在是林州府一位姓魏的同知任职。”

那位魏同知，李鹤在昨晚宴席上就见过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一双猩红的眼睛。　　想到这，他又回忆起了初来林州时，有一小队兵卒拦截他们，想将他们诛杀在林州边界的事。　　那批兵卒是林州府的将士，他们想必也与那个姓魏的同知有关系吧？　　李鹤眯起了眼睛，问道：“这位魏同知，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提起那姓魏的同知，掌柜捏住了身旁的木椅，手指头咯吱作响。　　他咬牙切齿道：“这个人就是个吃人的恶鬼！”

李鹤愣住，他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位如此稳重的锦衣卫，失态到这种地步。　　“他就是个疯子，林州知府一自杀，他就立马上位，控制兵卒镇压了整个潮汐城。”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颁布条令，禁止百姓离开住房，又将所有染疫的百姓……尽数焚死。”

“他的兵卒，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视察百姓，遇到身体虚弱的，就会被端上餐桌！”

“整个潮汐城，犹如炼狱！”

疯子！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李鹤握紧了拳头，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这些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恐惧与愤怒。　　就在一瞬间，李鹤差点酒没忍住，想要提起君子剑闯入知府衙门，将那姓魏的就地格杀。　　君子剑轻轻颤动，是附着其上的申琉璃感受到了李鹤的异常，正在安抚他的情绪。　　身为无极帝国的琉璃公主，她又何尝不愤怒？　　但她很理性，她知道冲动解决不了一切，当务之急是将这条信息传递出去，让无极帝国真正的百万雄狮踏破这潮汐城的知府衙门。　　感受着君子剑的轻轻颤动，李鹤知道这是申琉璃在安慰自己。　　他抚摸着剑鞘花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他颤抖的双手诉说着他内心并不平静。　　“你们有没有查过一件事，关于林州当地数个村镇消失的事情。”

这一路上来遇到了不少村民无故消失的事件，李鹤很是在意这些。　　掌柜愣住，陷入回忆之中。　　“确实是有这个消息，听说在两个月前，有几个实力高强的鬼怪在林州吃掉了那些村民，后来……”　　掌柜猛地想起什么细节，快速道：“后来林州知府派出奇人异士收服，不过听说是失败了，只是将他们驱赶到了林州南边。”

林州南边，灾疫发生的源头。　　这要是没有联系，说出来都不信。　　“林州南边……”李鹤低语，现在线索越发明朗了。　　“大人快离开吧，潮汐城并不安全。”

“你不随我们一起回去？”

李鹤顿住，正如对方所说，潮汐城并不安全。　　掌柜摇头，“我生于这里，长于这里，我是不会再离开这里了。”

李鹤嘴唇蠕动，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掌柜鞠躬行礼。　　“林州诸多百姓性命，就交与大人了。愿大人武运昌隆，得窥武之极意。”

李鹤点头，尽量平复思绪，飞身离开了酒楼。　　望着李鹤离去的背影，掌柜笑了。　　从加入锦衣卫那天起，他就很少由衷地笑过。　　他的笑容往往是曲意逢迎，往往是言不由衷。　　多久没有真心地笑过了？　　他自己也忘了。　　掌柜抽出了腰间绣春刀，他已经太久没使用过它了。　　老伙计，又要合作了。　　“砰！”

一声巨响传入耳中，掌柜抬起头，发现酒楼的屋顶已经被人削去，上面站着一个个身穿黑衣蛇纹的神秘人。　　掌柜脸上没有表情。　　他又想起来那位少年郎的话。　　“干我们这行的，没有活到五十岁的……如果你们运气好，活的稍微久一点……”　　少年郎顿了顿，笑道：“还请劳烦，替我收尸。”

抱歉，大人，可能我没办法替你收尸了，也没人能为我收尸了。　　掌柜凄然一笑，将绣春刀横与胸前。　　“轰隆隆”　　苍穹之上，电闪雷鸣。　　乌云遮住月亮，透不出一丝月光，掌柜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下雨了，雨水很大，落在了没有一丝遮掩的酒楼里，落在了掌柜横在胸前的绣春刀上。　　已经离开潮汐城的李鹤，心中似有所动，蓦然回首。　　乌黑黑的潮汐城，一处酒楼火光四溅，在雨中是那样的耀眼。　　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李鹤脚步颤抖，挥袖离开。　　……　　潮汐城外，一架船舶停靠在江面。　　无常司留守的杀手望着远处的潮汐城，心里在想为什么文大人还不回来。　　正在他百无聊赖之时，一个年轻人一个跃起，踏在了床板上。　　“你你你你！”

杀手指着李鹤，心里激动。　　他自然是认识李鹤的，也知道他与文谷的矛盾。　　“噌！”

想都没想，他立马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李鹤。　　其他无常司杀手也注意到了床板上的异常，纷纷走上船板，看见了不请自来的李鹤。　　“李大人，来此为何？”

有杀手紧紧盯着李鹤，踏出一步问道。　　“回江流城。”

“文大人还未回来，恕难从命。”

“他已经死了。”

死了？文大人死了？　　一位无常司杀手眯起了眼睛，“李大人莫要说笑了。”

李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潮汐城官员的手里，现在，立刻返回江流城。”

“文大人不在，恕难从命。”

无常司杀手依旧是原来的态度。　　李鹤长呼一口气，腰间君子剑瞬间出鞘。　　一刻钟后。　　李鹤站在船头，向江流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