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袍军甲攻破后的潮汐城依旧萧条，百姓们并没有比之前过得更好，唯一庆幸的是，再也不需要成为他人食粮了。　　李鹤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他没能力拯救那么多的人。　　二人没有在潮汐城外围多做停留，而是径直来到一条街道。　　说是街道，倒不如说是一条废墟，前前后后的两场战斗已经把这里破坏的差不多了。　　李鹤沉默的看着一座废墟，上面满是烧痕，徒留灰烬。　　这里曾经是一座不小的酒楼，是那位锦衣卫的全部。　　直至那个雨夜，化为灰烬，那名锦衣卫也永远留在了酒楼里。　　李鹤指着废墟道：“修建一栋最大的酒楼需要多少银子。”

申琉璃想了想，“天上人间那种？”

李鹤点头。　　“那得不少银子，而且你想要在这里开酒楼是很困难的。潮汐城已经破败，想要恢复曾经可能需要十年时间，也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你确定？”

相比起已经整顿得井井有条的江流城，潮汐城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在这里开酒楼就是绝对赔本的生意，没有任何机会回利。　　李鹤肯定点头道：“确定，银子我来出。”

申琉璃嘴巴微张，没再劝阻。　　李鹤的财富她是知道一点的，不说富可敌国，但也绝对不是笔小数目，在潮汐城建一个天上人间绝对是很轻松的事情。　　“到最后都没能为你们收到尸啊……”　　锦衣卫最讲究收尸，毕竟是个高危职业，每年入土的锦衣卫很多，为他们收尸是留给活人最后的念想。　　李鹤眸子低垂，看向街道，那里是一片废墟，或许说是……一位四品武者最后的余晖。　　他用木块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园区，又拿出几块墓碑，一块块摆放整齐，排列于园区内。　　冬日的寒风吹袭，吹散了墓碑上留下的些许石尘，上面依稀写着几个人名。　　白历、白七、黑长意、黑……　　李鹤的眼睛最后在一块刻有“文谷”二字的墓碑上停顿。　　他抽出腰间的君子剑，凭空飞舞，不断在石碑上雕刻着什么东西。　　末了，一行行诗句浮现。　　寒风再起，再次吹散了石碑上的石屑，只见那石碑上分明多了一首七言绝句，上书：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　　林州。　　弯山城。　　李鹤在一块墓碑前驻足，发现那青面厉鬼及其家人的墓碑旁，还新添了几块墓碑。　　他定睛一看，上面撰写着的都是为了传递情报，在林州遇难锦衣卫的名字。　　“来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李鹤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男人，但他身上的飞鱼服却倍感亲切。　　陌生锦衣卫见到李鹤，笑道：“他们说你一定会来，就让我在这守着，可算等到你了。”

他们，指的应该是赵清武派来林州，替阵亡锦衣卫收尸的人。　　“喏，拿着。”

不等李鹤反应过来，对方递来了一坛子好酒。　　“这东西在林州很出名，但在现在的林州可不好找，我也就剩下这一坛了，省着点用。”

李鹤接过美酒，连连道谢。　　对方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声告辞，就离开了这里。　　与陌生男子告别，李鹤转头，望着墓碑上的一个个名字，里面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王大毛……”李鹤嘴里嘟囔。　　打开了酒坛子，为自己倒了一碗。　　“我也要。”

申琉璃说道。　　为申琉璃倒完，李鹤将那一坛子美酒尽数挥洒在墓碑前，末了端起一整碗酒水，一饮而尽。　　申琉璃也学着李鹤的模样，喝光了碗里的酒水，被呛得不轻。　　李鹤只是莞尔一笑，道：“一路走好。”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刚刚那位身穿飞鱼服，为他递上美酒的锦衣卫，此时正噙着笑，默默不语地观察着他。　　锦衣卫肩膀站立着一黑鸟，那黑鸟眼珠乌黑灵动，看起来颇有人性。　　见着身下男子看得津津有味，黑鸟竟是口吐人言，嘲笑道：　　“你儿子？那么关心？”

男子笑了笑，道：“你不觉得这人很奇怪吗？”

“如何奇怪？”

黑鸟疑惑。　　“我观人无数，自认为悟尽世间命数，通晓众生命运。唯有他，气数不定，看不透。”

黑鸟站在男子的肩膀上，斜睨男子：　　“这种命数倒是稀奇，从古至今都没有几位吧。”

“与其说是没有几位，倒不如说是完全没见过。”

男子目光深邃，继续道：　　“他可能会是最大的意外，也有可能是破局的关键，若他能为我所用……”　　“嘎嘎嘎，为你所用？”

黑鸟声音难听，大声嘲笑：　　“若是让他知道，黄昏谷是被你搞分裂的，整个林州灾变也是你引起的。你说，以这人的性子，他会不会杀了你？”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把他杀了，你也说了，他就是最大的变数。他若是活着，你布置的一切，可能就要满盘皆输喽！”

男子笑而不语，只是护住了挂在腰间的桃木斧。　　“又想偷我的东西，是爪子痒了？”

黑鸟收回了赤黄的鸟爪，露出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偷是人间凡人们用的词，在我们那里，这叫窃。隐族人的事，能叫偷吗？”

男子撇了撇嘴，不想与它多费口舌。　　黑鸟却来了劲，一边用鸟喙梳理着背上的鸟毛，一边说道：“对了，今日午时吃什么东西？”

男子一把抓住肩膀上的黑鸟，说道：“吃冻鸟脍！”

黑鸟：“噶？！”

“你小子来真的！”

羽灵儿赶忙挣脱，一鼓翅膀便借风力腾上了万丈高空，慌忙逃跑。　　男子撇了撇嘴，他也就是吓吓这个办事不牢的家伙，怎么说也是同门，把它吃了怎么跟师尊交代。　　再说了，冻鸟脍怎么想都令人作呕，难以下咽，能好吃到哪儿去？　　空中闪过一点黑影，饮完酒水的申琉璃面色熏红，心里一动，抬头看向那一小黑点。　　“怎么了？”

李鹤关心问道，心里暗自懊悔，就不应该给她倒上那一杯烈酒。　　申琉璃想了想，末了摇头道：“没事，应该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