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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午,春天的阳光是那样的强烈,热的让人怀疑是六月的骄阳。
在兰花花家里,马三爷,管九街,老兰头,马大庆,还有大丑,几个人入了座,单等着上菜。 兰花花烧火,婆婆刘居委做饭。 从正屋里不断飘出大丑的吆喝声,兰花花听了直皱眉头。 刘居委看兰花花皱眉,就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她是过来人,当过领导,又下岗打工,创业,经历了风雨,经历了坎坷,就把事儿看透了。 刘居委开导儿媳妇说,“大丑这人吧,一辈子活在幻想当中,生怕别人看不起他,才编出这么大的一个肥皂泡。 如今,他的靠山,管九街的身份被戳‘穿了,原来只是个扫地的。 身上没有了一丝一缕的遮羞布,悲哀不? 其实,人活着,又何必那么再乎别人的眼光呢?越是再乎别人的眼光,活的也就越累。”再说大丑一坐上桌,两眼紧盯着那瓶茅台,牛眼睁的老大,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但他亲家再场,他只得故作矜持。 马大庆看在跟里,默不作声,而马三爷,只顾着和管九街唠嗑,两人都有相同的经历,聊起天来特别投机。 其实,管九街以前也是吃官饭的人,他以前在粮站上班,是个过磅员,只不过后来下岗了。 他开始和老婆摆小摊炸油条,卖豆腐脑,幸好儿女们都很争气,女儿考上了财经大学,毕业后分发到了银行上班。 而儿子更牛叉,考的是省里一所著名的医学院,听说还在《柳叶刀》杂志上发表过论文,因为成绩优秀,被分在了省里一所大医院上班。 但管九街是闲不住的人,一闲下来就生病,浑身酸痛不说,还老爱犯困,于是就找了个清洁工的活儿干。 而马三爷就不同了,他爱折腾,一天不折腾就浑身难受,譬如吃西瓜,别人啪啪几刀,切开几大牙子,拿起来就啃。 而马三爷却不这样,他用刀子把西瓜切成指甲盖大小,然后用牙签扎着吃,还说这是最绅士的吃法。 这画面感有点辣眼,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须,穿着西服的汉子,张开的口,大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却用一根小小的牙签,去戳那一丁点西瓜吃。 就连刘居委也看不下去,说马三爷“作。”
但马三爷却说,“这吃的不是西瓜,而是一种意境。”
马三爷说起这些趣事,惹的大伙哈哈大笑。 看马三爷和管九街聊的那么开心,作为亲家的大丑,始终插不上一句话,趁着两人点烟的功夫,大丑终于逮着了机会, “想当年,这旮旯村,我是横着走的角色,谁见了我,都得敬我三分。 就连我屋后的二拐子,见了我都吓的浑身哆嗦。”
大丑这话没错,二拐子得了脑血栓,有后遗症,见谁都哆嗦。 西方有句谚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而如今,大丑一发言,一屋子的人都发笑。 “咋地啦?笑甚啦?”
大丑莫名其妙。
“大丑当年厉害,拳打村北幼儿园,脚踢村南养老院,确实沒有敌手。”马大庆说。
大丑的亲家管九街一听这话,眉毛就拧成了疙瘩。 马三爷连忙解释,“这大丑啊,性情中人,属大炮的,直筒子脾气。”正说着,兰花花来上菜,是一盘凉拌猪耳朵,还有一盘花生米。 大丑说,“花生就酒,越喝越有。”
他亲家一看大丑这样,当时脸上就布满了黑线。 马三爷一看气氛不对,老话说,狸猫枕着屋梁睡,一辈传一辈,大丑这样,估计他的儿子小石头也这样。 乖乖吔,不得了,如果管九街也这样认为,那小石头的婚事……… 这样一想,马三爷脊背上就直冒凉气儿,连忙打圆场, “这大丑是村夫,粗鲁,幸好儿子不仿他,小石头又有文化,说话又好听,又有个好工作。”
大丑听了,直搔头皮,“种豆子长出了南瓜,杂种一个,哪有儿子不仿老子的。”
马大庆打开了酒瓶盖子,立时满屋飘起了香味儿。 “咱五个人,这一瓶酒,恐怕不够喝吧,我家里有,我去拿去。”
大丑说完就出了屋。
管九街见大丑出了屋,皱了皱眉头说,“这家伙,怎么这样呢?”“山里人,又没出过门,沒见过大世面。”
马三爷又连忙打起了圆场。
不一会儿,大丑抱着一坛老苞谷烧刀子来了,他屁股后面还跟着梨花。 梨花是个识大体的人,自己的亲家来了,在兰花花家吃饭,她心里过意不去,特意提了一块腊肉,一只老公鸡过来。 这一顿饭,几个人天南地北地胡扯,大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又是感情增进剂,这酒一喝啊,管九街也和大丑拉近了距离。 大丑说,“谢谢你老的爱女,屈尊下嫁旮旯村。‘ 管九街说,“你不用谢我,这与谢也不搭边儿,年轻人的事,关键还是你儿子优秀,这点比起来,你可差的远了。”锣鼓听腔,说话听音,大丑再粗,也听出了这话外之音,但几个人都在喝酒,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反正也看不出大丑的羞愧。 管九街又说,“小石头还是不错的……。”
梨花在院子里杀了鸡,正进屋去拿肥皂洗手,听见了就说, “如果双方都没有意见,那就挑个好日子把事办了吧。”
大丑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接住了话茬,“我看五月一日不错,这天结婚的人多。”
管九街是明白人,直接说,“只要孩子同意,我没意见。”
大丑一听,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连忙又倒了一杯酒去敬亲家。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几个人一直喝到了月上柳梢头,这才作了罢。 散了席,马三爷就要回城,反正有小轿车,刘居委开车,女人心细,再黑的天也不怕,那车灯一打开,照的一丈开外,也明晃晃的,整个路面看的一清二楚。 同时,也捎带着把管九街带了回去。 送走了客人,大丑也过足了酒瘾,歪歪扭扭地非要拉着梨花去赏月。 梨花刚翻了二亩苞谷地,早已累的腰酸背痛的,哪有闲心去河边散步,赏月。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没这心情。”
梨花说。
“你不去,我自己去。”大丑说着,就歪歪扭扭地走向了芦苇荡。
谁知,他这一去,竟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