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蓝家,就算是皇室也要避其锋芒,周家能有今天,全靠蓝家打天下守江山,蓝家的权利之大,哪怕现在举族只剩下三个人了,皇帝依旧忌惮蓝家卷土重来。“如果真的是那样,有一天我们重聚了,爷爷也能够了却一桩心愿,为了蓝家,他付出了太多了。”
一路走来,爷爷拉扯着两个孙子走到今天,等待着那些不归人,自己的儿子儿媳一去不复返,蓝锦眠不敢想象爷爷的内心承受着怎么样的煎熬。可是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她身上,估计她会万念俱灰,根本活不下去了,只想跟着亲人一同去了,可爷爷不能那么做,他作为蓝家活下来的唯一一个能够主持家事的人,当机立断的让地支的族人躲了起来,虽然那些人只是依附于蓝快家的势力,却也保全了蓝家的实力。天支惨遭灭门,爷爷就算心痛,也知道必须保全还没有成长起来的蓝玉赢,哪怕是让蓝玉赢认贼作父,他也必须这么做,于是那个时候,爷爷只好跟人支妥协,让人支拥有了掌管蓝家的大权,只有这样,蓝玉赢和蓝锦眠才能活下来。其实爷爷这一生十分坎坷,人到中年的时候最爱的妻子离他而去,大半的时间都在战场上,好不容易儿子长大娶了媳妇,又要目送着两人上战场,这一去,竟然再也没有相见。上了年纪接连遭遇灭门和失去儿子,爷爷有多么痛苦蓝锦眠不得而知,她只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她在最美好的年纪倒在了实验室,恐怕她父母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绝望的吧。毕竟路家也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死了,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熬过去的。“如果他们真的活着,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蓝家还有其他族人活着。”
蓝玉赢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一个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久,蓝锦眠甚至可以想象他应该每每坚持不下去了都是这么劝自己的。再坚持坚持,或许族人就回来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是孤军奋战了,只有给自己一个盼头,才能度过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但蓝锦眠还是提醒蓝玉赢:“那不是你的家人啊。”
虽然天地两支本就是同源而生,血脉相连,可是这个残忍的事实蓝锦眠还是要说出来。蓝家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霜雪雨,天地两支的血脉关联逐渐变得淡薄,虽然仍旧是一家人,可是其中的联系太少了,可以说,他们也仅仅是同姓蓝,已经算得上是两家人了。天支一族全灭,除了蓝玉赢没有人活下来,这件事她听爷爷讲过很多次了,每一次说起,爷爷都是热泪盈眶。当年爷爷和天支的族长是关系十分亲近的,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他们之间的血脉羁绊又多了一些,同是族长,都是为了蓝家能够绵延下去,一起做了很多的努力。天支族长最后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上战场,临走时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把蓝玉赢交给爷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无论是爷爷,还是蓝玉赢,都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人,现在天地两支的关联因为两位族长更多了一些,可是本质上,他们早就是两家人了。且如果蓝锦眠记得不错,天支灭族,上上下下只剩下他一个稚子,是他亲自去验尸,接了自己的族人回来,在皇帝年前说出了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字。那些面目全非的,满身伤痕的人,有的人甚至失去了手脚,赤裸裸血淋淋的,让人不敢靠近的尸体,是他此生再也见不到家人。当年蓝玉赢也不过五岁,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因为他明白,天支没有了,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在皇室面前,他必须保持天支的傲骨,就算痛的心都要碎了,他也不能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是啊。不是我的家人,眠眠,咱们是一家人的,地支的人能够活下来,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蓝玉赢笑不出来,他至今不敢回忆那段记忆,天支直系一百多人,全部躺在他的面前,再也没办法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一句话。彼时他心智还不成熟,可是他也知道,那些人,他再也见不到了,今后他的喜怒哀乐没办法和家人分享,他的路要靠自己去走了。“天支的所有人都是英雄,他们不应该被人遗忘,就算被皇室算计,他们也没有放弃那座城,眠眠,其实我早就查到皇室当年做的那些恶心事了,副将和皇帝商量好了,给了天支致命一击,我一家上下一百六十九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那是因为天支族人七岁才能上战场,我那年只有六岁,虽然我不知道爷爷用了什么作为交易让我活下来,但是既然这样东西足够皇帝放过你我二人,就说明它足以改变皇室的命运,必须夺回来。”
天地两支底蕴深厚,有太多皇室想要得到的东西,蓝玉赢当年太小了,恨意藏不住,那种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让皇帝看了十分害怕,当即表示,“此子若长大,会成为朕无法掌控的存在”。为了让蓝玉赢活下来,爷爷付出的代价不会小,后来为了教会蓝玉赢隐藏自己的想法,爷爷也废了不小的力气。蓝锦眠静静看着蓝玉赢,就发现他的眼里闪烁着泪花,这件蓝玉赢十几年内不愿意提起的陈年旧事还是重新被人想起,揭开那些惨痛不说,蓝锦眠不由的去想,这么多年蓝玉赢明知道只剩下自己了,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她是这么想的,也问出来了,天支的灭门给地支提了个醒,或许他的爹娘真的带着族人躲起来了,可是蓝玉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年,你……”蓝玉赢被这件事折磨了这么多年,觉都睡不安稳,蓝锦眠实在不知道自己问出这些是不是明确的决定。天支的人死的有多惨她早有耳闻,大覃四面楚歌,天支一家全部上了战场,连同妇人都去了,只留下了蓝玉赢一人,蓝玉赢最小的哥哥回来的时候尸体都是现场缝合的,他死后甚至还遭遇了非人的对待。敌军将他的身体刨开,头砍了下来。一直到尸体运回京城,蓝玉赢将他紧紧握着的手张开,里面是他攥了好久,想要送给蓝玉赢的礼物。“你只需要知道,天支满门忠烈,本不应该是这个下场。”
蓝玉赢苦笑道,那段尘封的记忆他曾经试着去忘记,毕竟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他的爹娘面目全非,死前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他的姐姐在死后还遭遇了敌军的侵犯,如果不是爷爷拦着他,恐怕那个时候只有六岁的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和皇帝对上。从那以后,让皇室血债血偿就成了蓝玉赢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让皇室也走一遍天支经历的这些痛。蓝锦眠沉默了,那样的场景,她甚至没办法去想象,如果蓝玉赢对皇室的恨真的到了这种程度,那么周清许是不是也在他的报复范围内呢?地支的人下落不明,蓝锦眠不敢抱有太大的幻想,只能当自己的族人也死了,那么她就要去想,会不会她的家人死状凄惨,和天支无异,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啊。“这么说来,我嫁给了我的仇人。”
蓝锦眠自嘲的笑了笑,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一直被自己的身世牵着走,可是那些人毕竟是她的血缘至亲,割舍不断,这样的仇恨,她今后应该怎么面对周清许?蓝玉赢似乎看出了蓝锦眠的想法,安慰她道:“周清许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这也是他最近才发现的,皇帝当年对宸妃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如果周清许真的是他的儿子,看在宸妃的面子上,皇帝也会对周清许很好,可也就是在宸妃生下周清许之后,皇帝和宸妃的关系再一次降到了冰点。从头到尾,宸妃都是被强迫的,不管周清许的生父是谁,都不可能是皇帝,毕竟宸妃最痛恨禁锢了她自由的皇帝,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对周清许如此讨厌,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还哑巴吃黄连,不可能对外承认周清许不是自己的儿子,换了是谁,心里都得有点怨气。“况且你看周清许那模样,和皇帝哪里有一点相似,天差地别,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是父子呢,皇帝总不可能承认自己被宸妃背叛了,所以也只能认了这个儿子。”
如果周清许是皇帝的儿子,蓝玉赢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他这个人爱憎分明,仇人永远变不成朋友,可既然皇室也是周清许的仇人,那么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他和周清许的交好,似乎早就天注定了。蓝锦眠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既然周清许不是皇帝的儿子,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她也可以和周清许继续发展感情,皇室欺人太甚,残害忠臣,十几年过去了,真相仍旧没有大白于天下,作为地支的少主,蓝锦眠知道,自己有这个责任,也必须帮地支讨回公道。“既如此,对付皇室,咱们也能更加的得心应手,说实话,想要摧毁皇室对现在的你我来说太简单了,但是我猜你应该也不想这么快解决。”
天地两支族人曾经受的折磨,皇室必须偿还,蓝锦眠虽然一直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诸多的不满,可是她是从娘胎里投生的,她从来都是蓝家人,就有理由为自己的族人报仇。蓝玉赢欣慰的看着蓝锦眠,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多少次的险死还生,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毫不犹豫站在他身边帮他的人,让他怎么能不高兴。“整件事,不会少了人支的参与,我虽然还没有查到人支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我确定,跟人支脱不了干系。”
人支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蓝家的下属,从前是奴籍的,负责的是天地两支的吃穿,说的好听点是蓝家人,说白了就是一群奴婢,跟蓝家不沾边。只是谁也没想到,人支竟然还能翻身做主,人支大小也是一个家族,天地两支相继落寞,人支顺理成章的顶替了天支的位置,成为了风光无限的家族。靠着天地江西留下来的东西,人支自然就成了京城最有权有势的家族,踩着那么多的尸体上位,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蓝家主能不能睡得安稳。“这件事已经过去太多年了,要想从头查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哥,你要有心里准备,如果咱们什么都查不到,真相大白也只能等蓝家自己说漏嘴,但是邪不胜正,总有还族人公道的那一天。”
一个老人,两个稚子,硬生生的挺过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算计和谋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蓝锦眠虽然相信靖霄宫的能力,可是一桩十五年前的旧事,他们到底应该从何下手,她一时也犯了难。如果地支也已经没有生还的人了呢?她和爷爷甚至没能认领尸体,任由地支的族人尸体暴露在烈日之下,饱经风霜,蓝锦眠现在根本不敢多想,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一定不要是这样的结果,那她恐怕真的会疯掉。可是万一真的是这样,她就算杀了所有和周家有关的人,能换回她的族人吗?这一世她连爹娘的模样都没见过,她不一样是可怜的小孩吗。皇室和蓝家犯下的滔天罪行,早晚有一天要偿还的,可是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么多年皇帝一直在抹黑天地两支,她和蓝玉赢就必须帮家族正名,告慰族人的在天之灵。“嗯,邪不胜正,咱们一定能查明真相的,也一定会给族人报仇。”
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们必须撑住,等到皇室和蓝家露出破绽,才能够一击制胜,让真相彻底的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