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两百年内的墓不盗,这类墓时间近,没有好东西,才埋了两百年就挖有损阴德。第二,墓碑完好的古墓不盗,这类墓可能是有主墓,或者有旁支后人在,挖之不恭有违道义。最后,名臣贤士的墓不盗,先人高功福泽后人,盛名之下必无虚士不能僭越冒犯,就好比你知道关二哥的墓在哪,你会去盗吗?拜都来不及。这便算是盗亦有道。我叫墨明,承阳古玩一条街上的人都认识我,一是因为我“天资”聪颖,十八岁已经远近闻名,二是要给我掌柜一个面子。我的掌柜是著名的牛人,人称“杨九凤”的杨世华。杨世华是承阳三合当铺的大掌柜,出了名的无宝不落,杨九凤的名号在这个圈子里很吃得开,从来没人直呼他的名字,都是客气的敬他一句杨掌柜。三合当铺另有二掌柜冯羽,朝奉李阎,师爷顾志远,闲人蒋瑞,学徒一个,就是我。因为掌柜的宠溺,所有人都戏谑的叫我一声墨小爷。在我的记忆里,八岁前是一片空白,从我有印象开始,就跟着这些人学关于探墓的一切。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端公跳大神,一个小孩整天跟着一群恶贯满盈的盗墓贼能学到什么好的,而我也挺有这方面的天赋,只用了十年,我就学完了他们教我的一切,唯一没有的就是经验,杨世华虽然教我探墓,但从来不带我盗墓。蒋瑞,大家都叫他将军,带我去过一些被盗过的墓,从最开始的洛阳铲,第一铲探洞都是他手把手教的我,然后教我如何下墓摸宝,边打边骂教了我十年,从来没被他打服过,倒是身子骨被打的越来越瓷实。等到他慢慢发福长胖,走路腰上的肉会抖时,他告诉掌柜,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了。冯羽像个书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读冯羽规定必读的书,同时也教我书里的东西。他很严谨,学富五车,话不多,但都入木三分。他说我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还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我十八岁的时候,古玩街上的人就都知道三合当铺有一个能耍流氓还有文化的墨小爷。李阎,人称李阎王,倒不是他有多厉害,阎王断生死,他断的是真伪,送来典当的土货经他的手,真假半分钟就能断出来。李阎就教我辨真伪。六十多岁了还老不正经,小时候经常弹我雀雀,但只要上了柜台就不苟言笑,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看谁都带着一股寒气。他们用了十年时间逼我学会各种本事,可是我完全没兴趣,在他们的调教下,我变得世故圆滑而且嚣张桀骜。除了杨世华,几乎所有人都被我捉弄过。他们怕杨世华,但他至少还讲道理,我却是全凭喜好。我在三合当铺生活的这十年,被他们硬生生打磨成了一把足以撬开任何一座古墓的探铲。我曾经尝试努力回忆八岁前的事情,但不管我怎么绞尽脑汁的想,却依旧毫无印象,我也问过别人,他们要么说不知道,要么绝口不提。时间长了我也就不太在意了。直到十八岁这年,我偶然遇到的一件事,让我踏上一段匪夷所思的征程。那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拜财神的日子。每年这事都是杨世华亲自主持,可他今年有事,带着冯羽和李阎出去了,临走前特意叮嘱我千万别忘了上香。我上完香,闲暇无事就趴在李阎的柜台上晒太阳。当铺的柜台高于借款者,大门与柜台间有一块木板,称之为遮羞板,店外的人看不见店里面的交易,一般掀开遮羞板走进来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土耗子,贼眉鼠眼,怀里抱着不知道从哪个死人坑里刨出来的土货。这种盗墓贼往往不讲什么职业道德,多半是穷疯了,什么墓都敢挖,今儿才埋下晚上就敢去刨。这类耗子名声极其不好,因为没底线,什么都挖,搞出来的幺蛾子也最多,称为瘟耗子。但是今天掀开遮羞板的却是将军。我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将军脸色铁青的说城东后山的古墓给人刨了,我瞪大眼睛愣是半天没敢信。杨世华为人豪爽仗义,同行若是在他的地盘上有难,只要找杨掌柜,总会伸出援手,因此在陕北盗墓这行当里,提到杨世华无不带着敬意,但要是招惹到他,天王老子也不认帐。盗墓是玩命的行当,能干这个的也不是什么善茬,什么湖南土夫子,岭南南蛮子以及最有名的关中地仙官,这些人要是想来陕北踩盘子,不管大墓小墓都得先给杨世华送上拜山帖,杨世华点了头才能在它的地盘上动土,出了货不管好坏,支锅(指盗墓)的金主必须客气的孝敬几样,这叫上贡。若是乱了规矩,就得自个掂量掂量杨世华这三个字的分量。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杨世华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条蛇。杨世华在城东有一处风水绝佳的宅子,宅子后面有土丘,傻子也能看出来是古墓,但杨世华的宅子在那里,即便知道是古墓也没人敢动。那古墓规模还不小,杨世华当然不会干吃窝边草的事,真把这墓刨了还不落下话柄招惹是非。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墓一旦被挖开,事后都得算到杨世华头上,这不存心打脸吗,搞不好还会牵扯到三合当铺上来,想动杨世华,动三合当铺的人肯定会以此来大做文章。下人说围着墓检查了一圈,发现有盗洞,但肯定还没打通到墓室,说明盗墓的耗子还没得手,现场有掩埋的痕迹估计晚上还会行动,当铺说话管用的人都不在,下面的人商量先报告杨世华,只能眼巴巴的等着。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能等?我瞪了他们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小爷顶着。将军也知道这事绝对拖不得,马上收拾东西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