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寨子还保存着古朴的原始状态,随处可见刻画着图案的木桩,白晨宇边走便端详,惊喜的告诉我们,这寨子历史相当悠久,木桩上刻画的是最原始的苗疆图腾。白晨宇和杨君文欣喜的拿出笔记本临摹那些图案,除了一些寻常的动物和鬼神的图案外,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一些像是战争的画面。从画面上看,有一群人在追杀几个人,被追杀的那些人身上穿着苗族早期的服饰,仔细研究之后白晨宇兴奋的说,这个苗寨应该还保留着完整的宗族传承,说明这个苗寨的祭司一直恪守职责,把宗族历史保存了下来。这里的苗民还保持着刀耕火种自给自足的原始风貌,因为没有被外界干扰,所以很多传统和历史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不过白晨宇说这个苗寨似乎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风土人情看上去大致差不多,但总有些和传统苗寨不同的地方。王裕说,这个苗寨向来与世隔绝,虽然在王氏土官的领地之内,但是并不听从土官的安排,他小的时候,跟他的爷爷来过几次。我们的出现引起了苗寨人的注意,很快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山谷里亮起,苗民陆陆续续拿着火把从家里出来,好奇地观望着我们这些外族人。一个中年苗人走上前,似乎是询问我们的来历,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但白晨宇却能和他自如的交谈,杨君文似乎也能听懂一些,但并不太精通,听的很吃力。“他们在说什么?”
我问。杨君文告诉我们,他们说的是最纯正的苗语,语法结构复杂,极其晦涩,不过因为白晨宇是专门研究苗族历史的,精通苗语,杨君文跟着白晨宇这么多年,也算是耳渲目染学会了一些。中年苗人和白晨宇交涉了一会儿,拿起火把转身往山坡上走,白晨宇做了个动作,让我们跟上。“刚才白老跟他们说明了来意,现在这人要带我们去见祭司。”
杨君文边走边说。中年苗人带我们走到一间昏暗的吊脚楼前,一个满头白发,身穿大红色苗族衣袍,手拿铜铃的老人坐在火盆前,背后是一根粗大的柱子,上面刻满了奇形怪状,凶神恶煞的图案。“这就是这个苗寨的祭司。”
杨君文小声说。中年苗人恭恭敬敬的走到老人面前耳语了几句,老人缓缓抬起头,昏暗的火光中我看到老人那张写满沧桑的脸,每一道沟渠都神秘万分。老人的眼睛是诡异的全白色,像一层白膜附在眼里,在摇曳的火光和背后的鬼神的映衬下显得阴森可怖。白晨宇恭恭敬敬的向老人行了个礼,老人迟暮的声音传来,白晨宇跪坐在地上,和他交涉自如,这人看起来慈眉善目,实则心狠手辣,他跟随我们来这里绝不是为了所谓的考古研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急忙催促杨君文翻译给我们。杨君文并没有即时翻译,而是静静地聆听白晨宇和祭司的交谈,表情越来越惊愕,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感到惊诧的事情。“他们……他们不是苗民!”
过了好半天,杨君文才惊讶地说。“不是苗族?”
我们诧异的对视,这里的人穿着和习俗看起来和外面的人没什么两样,“不是苗族是什么?”
“一个历史更加久远,远在苗族之前就存在的种族,”杨君文惊讶而又激动万分,“这个种族一向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这简直是奇迹!”
“到底是什么?”
魏鹏硕有些急切的问。“他们是黎民。”
白晨宇转过头来,平静的说。“黎民?黎族?”
魏鹏硕皱着眉头问,“黎族不是很常见吗,我打仗的时候有个战友就是黎族的,你们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黎族,是黎民,他们是九黎人,你说的黎族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分支,”杨君文有些鄙夷的说,“不要不懂装懂好不好,这是最原始的黎民!”
“黎民百姓吗,咱们都是黎民百姓好不好,”耿奕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是说,他们是九黎人的后裔?”
我没搭理他们俩,对杨君文说。“没错,”杨君文欣喜的点头,“祭司就是这么说的!”
难怪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白晨宇就发现这里和外面的苗寨有些不同。“九黎人……黎民百姓,”魏鹏硕拉着我的衣角,一本正经的问,“这两个有区别吗?”
我告诉他们,九黎在远古时代是一个部落联盟,九黎共有九个部落,每个部落有九个氏族,在远古强盛一时,后来九黎族慢慢演化,就有了后来的黎族、苗族等,但最开始的九黎族却慢慢销声敛迹。九黎族是苗族的起源,虽然苗族保留了一些九黎的风俗和人文,但随着发展和变迁已经失去了最原始的东西,而这里所遗留的一切全是九黎族最真实的写照。九黎族的出现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可对于搞考古研究人来说却是令人震撼的消息,看杨君文的反应就能体会到,可是白晨宇只是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这说明白晨宇自始至终是知道黎民的存在的,他对苗族的历史竟然熟知到了这种程度。“我们现在说黎民百姓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意思,可是在上古时期,黎民和百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级,”白晨宇淡淡的解释道,“黎民其实是战俘,是可以任意奴役和屠戮,对于百姓而言,黎民就是贱民的意思。”
我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外面的那些柱子上刻画着苗人被追杀的图案,那些被追杀屠戮的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些苗寨人的祖先,他们至今还铭记着那屈辱沉痛的过去,即便过了上千年都不曾忘记,这是多么顽强的民族,他们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能让他们洗涤那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历史。“快问问他,撒安德答噜哩是什么意思。”
我催促杨君文。杨君文用生涩的语言和祭司交流,我唯一能听懂的就是那六个字,那六个字刚一出口,祭司立刻猛然抬头,那双全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杨君文,哇啦哇啦说了一大通。“撒安德答噜哩……不是地名。”
杨君文表情惊诧的说。“那是什么?”
我们异口同声,焦急地问。“是人名,这六个字前面的撒安德答是人名,一个你们耳熟能详的名字,”白晨宇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蚩尤!”
祭司干瘪的手伸出来,在旁边男子的帮助下,拿起一块炭灰,在面前写下一串文字,边写边对我们说着什么。杨君文告诉我们,撒安德答噜哩这六个字,我们只大概的发对了音,而祭司如今所写的才是这五个字真正的含义。撒安德答是蚩尤的意思。噜哩在祭司的语言中,被称为神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