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杨世华的时候,我是在寒山寺赏雪,那个时候他大概十八岁,一人独立枫桥,手上拿着罗盘观山望水,我以为是同道中人,便上前攀谈,”楚无双淡淡一笑,看着我说,“杨世华年轻时可不像你这般一身匪气,那个时候的他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文……文质彬彬?”
我眉头一皱,很难把楚无双描述的人和我熟知的杨世华联系到一起。“不错,而且谈吐文雅,见识不凡,更是潇洒不羁,我和他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当晚同宿寒山寺,我与他秉烛夜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楚无双缓缓点头,“他本来即将离开苏州,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便邀他来楚家常住。”
杨世华提及楚无双时也是推崇有加,事实上我也感觉楚无双身上有杨世华的影子,难怪两人会投缘。“后来想想,如果当时我没把他带回家,或许现在我们还是推心置腹的知己,”楚无双的声音渐渐冰冷,“我楚无双一生无愧于心,如果说错,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引狼入室!”
“掌柜一生光明磊落,虽然他做的事可能入不了您的法眼,可掌柜向来忠义,”我收起之前的嚣张,一本正经的说,“掌柜在我面前提起您的时候推崇有加,断然不会有狼子野心。”
“他做什么我不计较,我与他推心置腹是因为我欣赏他的个性,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楚无双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看来你不太了解杨世华,在寒山寺,他手拿罗盘,我楚家是风水世家,他用的堪舆之术岂能瞒过我的眼睛,你们盗墓这行有望闻问切四字诀,其中望字便是观山望水,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也颇有几分用处,杨世华年纪轻轻竟然已经熟练掌握望气之术,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但同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那……那您还带他回楚家?”
耿奕大吃一惊,“楚家祖训不是禁止盗墓吗,您带他回来还真是引狼入室,这怪不得别人啊。”
“朋友之交贵在坦诚,我认定他是朋友,就一定会肝胆相照,何况楚家祖训只是禁止盗墓,又没说不能和盗墓的人做朋友。”
楚无双脸上流露出敬意,“杨世华的确光明磊落,在楚家宅门,他猜到了我的身份,你们可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什么?”
我好奇地问。“杨世华直言不讳,告诉我他是盗墓的人,进楚家大宅怕是会坏了楚家清誉,”楚无双端起酒杯,赞叹不已,“我本以为他会隐瞒,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磊落,我更是对他崇拜有加。”
“那这事就说不过去了,您明明知道掌柜的身份,到最后还要赶走他,还要毁其双目,”魏鹏硕皱着眉头说,“您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杨世华才思敏捷,我与他探讨风水玄术,他总是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天资非凡的人,他若潜心钻研风水,想必如今造诣应该远在我之上,可惜他偏偏选择了盗墓,”楚无双痛心疾首,“我把他赶出苏州,并非因为他用我教的玄术盗墓,我要他一双眼睛,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掌柜看到了什么?”
耿奕问。“杨世华到楚家时,家妹楚无凌年方二八,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楚无双叹了口气,“我带杨世华回楚家,日日探讨风水堪舆,无凌好奇便来探望,看到一表人才的杨世华,居然一见钟情,杨世华在楚家停留半年,两人情根深种,早已如胶似漆,等我察觉为时已晚。”
“就……就掌柜那样子,也,也算一表人才?”
魏鹏硕挠挠头,有些不敢相信。“他年轻的时候玉树临风,而且谈吐不凡风流倜傥,也难怪无凌会钟情与他,我知道木已成舟,本不想棒打鸳鸯,便好言相劝,让他回头是岸,别在沾染盗墓,可他却断然拒绝,”楚无双越说越气,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露,“他一人自甘堕落也就罢了,可惜害了无凌。”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妈妈一直不肯回来?”
杨君文泪眼朦胧,低声问。“论资质,无凌在我之上,她本该传承楚家的风水秘术,可她为了杨世华居然不惜违背祖训,”楚无双无奈的摇头,“杨世华倒没骗她,可她少不更事,一心要跟杨世华,我万般无奈只好把你妈锁在屋里,让杨世华早日离开,杨世华当即离开楚家。”
“这不像掌柜的作风啊。”
我惊讶地说,杨世华看上的东西,岂有放弃的时候。“是啊,当晚杨世华潜回楚家就走无凌,被我察觉带人追上,当时我杀他的心都有了,”楚无双冷冷一笑,“无凌拦在我面前恳求我放过他,宁愿被逐出宗祠,永生不得踏入楚家半步。”
“难怪您要毁他双目,并非因为掌柜隐瞒身份,而是因为他看上了楚家最珍贵的东西……”我恍然大悟,却不知道怎么为杨世华辩解,一个宁愿为他放弃一切的女人,却最终因他而死。“晚辈不知道这段往事,刚才多有冒犯,”我站起身,从楚无双面前拿过花雕,恭敬地给他倒上,懊悔不已,“掌柜这些年悔不当初,每逢亡妻忌日便茶饭不思,这杯酒我代掌柜给您赔不是。”
“人都死了,赔不是有什么用,当年杨世华信誓旦旦,若是对不起无凌,他拿命来换,可怜我小妹看错了人,杨世华就是个缩头乌龟,”楚无双并没有端酒,而是看着旁边的杨君文说,“你妈枉死,我本该让杨世华偿命,可你当时还小,舅舅不像让你父母双亡,如今你也长大了,亏他自称一言九鼎,到现在也不敢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