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危急时刻，一直密切注视紫云号飞行状况的井口道：“关闭发动机！”

楚月反应奇快，当即照办，随即一股暗物质流扫过紫云号。紫云号以惯性飞行，脱离星云密集区，来到安全处。楚月心下忐忑，不敢开机，先问道：“井口，为什么让我关闭发动机？”

井口答道：“我查过精卫号发动机，似乎是电流过载烧了电路板。看样子是暗物质流引起电路和奇异子发射模块不匹配导致的。我想关闭发动机后，也许能避免损害。”

“如果你对，”楚月咬了咬嘴唇，道：“我给你立首功。”

说完，楚月示意重开发动机——知识的力量占了上风，三台发动机果然完好无损。舰桥上的船员顿时发出如释重负的喝彩声。卓玛发现了新问题，报告道：“楚月船长，由于空间扭曲，无法确定时间。”

在不同时间流速的时空层中飞行后，来到主空间必须根据星象校准时间。重力会引发空间弯曲，导致星光位移，天文学上常利用这个现象作重力透镜。这儿因为空间扭曲，也使观察到的群星位置失真，卓玛没法算出主空间的时间。皮球道：“我们下潜不深，时间应该不会差太多。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扫描附近区域，然后返航。”

“同意。”

测算天裂扩张速率要简单得多，然而结果令人很沮丧。紫云号发现天裂区扩张极快，从恒星爆炸至今，致命性裂纹遍布五十光年区域，并以每十小时一光年的速率向外推进，将在一年左右横扫千光年区域。细小裂纹甚至已经出现在生命星球附近，引发阵阵暗物质风暴，前些时候昭楠因此才落难。把这个噩耗告诉本星域的人民，是紫云号逃脱不了的责任。紫云号扫描了几十光年的区域，姬承知确认结论无误后，众人只能怀着沉重的心情返航。餐厅内，昭楠寥落地坐在角落里，默默垂泪。她在星系核心区考察多年，对许多星球上的智慧文明和生命都有了感情，现在确知他们在劫难逃，心中悲伤难抑。过了一会，姬承知也出现在餐厅内，他见昭楠在，点了份饭坐在她面前，却不知如何开口，连声哀叹。昭楠见他如丧考妣，擦擦眼泪问道：“想不到阁下这么孤傲的人，也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姬承知怔了怔，尴尬地道：“我是同情他们，但说我悲天悯人有点过了。”

擓了一勺饭，又放回餐盘，姬承知解释道：“我是对夸父人的遭遇感到惋惜。我们搞理论的不是天性孤傲，而是知音难觅。难得有一群人能聊得来，他们却……唉！”

两人倍加伤感，相对无语。这时紫云拓走了过来，见两人这个模样，关心地问：“怎么了？又吵架啦？你们科学家，别跟我们海盗似地老搞内讧。”

昭楠哭笑不得，道：“阁下可听说过‘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的典故？”

“哈，别以为我读书少好欺负，您一准要绕着弯骂我，我不听。”

“算了，”姬承知道：“别扯闲话了，小拓，你向来聪明，有办法救些夸父人吗？”

“船还有办法，不过他们上船后怎么生活，得问昭楠姐。”

昭楠直摇头，道：“星系核心区生命，生存环境与外面很不一样。夸父人身材高大，代谢与我们完全不同。紫云号没办法救他们。”

“让他们自带饮食，坚持几天，伽马风暴过后再回去呢？”

姬承知叹道：“这次伽马风暴可能会持续三百年以上。风暴到处，生态环境完全破坏，恢复得以百万年计。”

紫云拓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陷入沉默。楚月进入餐厅，手中拿了一个通讯器，对紫云拓道：“联系上小雪了，她说已护送莱昂李安全抵达巴德星。”

紫云拓接过通讯器，开心地道：“对大哥最好的韩雪妹妹，好想你呀；电眼老师怎么样？替我问好。”

韩雪做了个鬼脸，道：“紫云号上的事我听楚月姐说了，你不用套近乎，我支持楚月姐。”

“我跟你割袍断义。”

紫云拓立刻板起面孔。“断就断，我跟楚月姐结拜。”

“唉，都被楚月带坏了。好吧，我原谅你啦。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紫云号。”

“你不想在那边玩两天吗？”

“哎呀，烦都烦死了了，莱昂李不好好干活，老来劝我留下，我要赶紧回去。”

紫云拓想了想，道：“你在巴德星并不安全，回来也没什么用处。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跟电眼去办。”

“什么事？”

“还记得流浪者六号的酋长吗？他目前在乌达拉星。他有一艘很大的殖民舰。你想办法联系他，让他多带工程师和机甲，务必在一个月内把殖民舰开到夸父星。你们护航。稍后给你发夸父星坐标和详细要求。”

韩雪听楚月提过天震的事，并不惊讶，问道：“那他不答应怎么办？”

紫云拓把脸一沉，道：“当然是杀了他，换一个肯答应的。”

韩雪吐了吐舌头，镜头随即移动，电眼出现在屏幕上，面无表情地道：“好的，船长，这件事我去办。”

“如果酋长答应，欠我们的人情就算还了。”

信道宝贵，楚月又交代几句，随即中止联络。姬承知和昭楠心中郁意稍解，觉得给夸父人的种族延续找到了一线希望。楚月点了份饭，坐到紫云拓身旁，对姬承知和昭楠道：“潜航舰队回信，愿意全力救助灾民。但是现在尉迟龙渊围追堵截，逼得很紧，中间势力星系被迫向联盟开放星域，潜航舰队调度很困难。他们正全力应付，力争月内把所有的殖民舰派来转移灾民。两位能否在学术界发起呼吁，让联盟暂停追杀潜航舰队。”

姬承知无奈地耸了耸肩，昭楠却点点头，道：“好，我去办。”

紫云拓把楚月的饭拖到自己面前，毫不客气地大吃了两口，道：“你们还得决定一件事——这些船怎么用？打算救尽可能多数目的人呢，还是花时间改装拯救更多人种？”

楚月把眼一瞪，叱道：“你做什么呢？说正事就说正事，工作时间不允许没大没小、嬉皮笑脸！饿了自己去打饭，不许动我的！”

紫云拓不满地道：“哼，最近也不知得罪了谁，吃东西老是腹泻，没事还被电一下。我倒是想讲规矩，可别人不跟我讲规矩。”

楚月凤目圆睁，大怒道：“你是怀疑我喽？”

紫云拓察言观色，瞧了楚月几眼，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赔笑道：“你待我那么好，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可是能编程操控飞船功能的就那么几个人，到底是谁干的呢？哼，别让我逮着，否则让他好看。”

楚月面色稍缓，起身又去取了份饭，回来道：“你别疑神疑鬼的，这个时候没人跟你开玩笑。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打饭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紫云拓心中流过一阵暖意，想调笑几句，又想起楚月刚才的责备，便整整衣装，起身敬礼道：“遵命，我的船长。”

楚月起身还礼，待要说什么，却终于忍俊不禁，嘴角绽出嫣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