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快，人总不当它是幸福，直到它走了，才追悔莫及。野牛心里十分懊恼，觉得没处抓没处挠，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胳膊软绵绵又提不起力气。众人见他这幅心碎的模样，纷纷上前解劝，昭楠和楚月也过去安慰。紫云拓感同身受，一脸凄然，然而他在那儿站了半天，没人理他。紫云拓不悦，忿忿然离开酒吧，对卓玛抱怨道：“你瞧他们，光知道安慰野牛，我也好伤心，却都不管我，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船长当回事啦。”

“船长，您有野牛伤心吗？”

“那当然，野牛失去了无盐，我失去了罗黛蒂号，还有众多貌若天仙的小妹妹们，谁损失大，一目了然。”

“好像是，要不，船长，我安慰您一下？”

“卓玛真好，我算明白了，船上就你跟我最亲。你安慰吧，哎哟，要不然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那些女孩儿们生于罗黛蒂号，长于罗黛蒂号，罗黛蒂号就是她们的家。船长，您把罗黛蒂号和她们记为自己的财产，是不是有点厚颜无耻呢？”

“嘿，卓玛，你真是的，都被楚月带坏了！这哪是安慰？这是往伤口上撒盐呐。算了，不跟你争辩，我们海盗记账的方式你不懂。”

罗黛蒂号比紫云号还大，即便折价在黑市上出售，也能轻松赚回十亿——这下全完了，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紫云拓打心底里伤心，却又无可奈何。好在对无可奈何的事情，他顶多哀叹三分钟。少顷，他又打起精神，问道：“仙人和奥秘的棋下得怎么样啦？”

“已至中盘，对杀越发激烈，牵一发而动全身。”

紫云拓一路小跑来到奥秘机房，楚月不在，他就厚着脸皮解锁大门，悄悄溜了进去。仙人依旧淡定，目光只注视棋盘，对紫云拓的到来视若无睹。奥秘仍然透出淡淡的宝蓝色光华，紫云拓摸摸它的机体，并没有过热。姬承知坐在旁边看棋，脸上如痴如醉，一时眉头紧锁，一时欣喜若狂，自打紫云拓遇见他，还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多的表情。棋局上，四五条大龙搅在一起，仿佛黑棋能把白棋杀掉，白棋也能把黑棋杀掉，中间又混了三四个劫，不知大小紧要处如何判断。紫云拓检查奥秘的监控界面，发现它的资源利用率已经固定在95。紫云拓心里一动，写了张字条递给姬承知，问道：黑要赢了吗？姬承知愣了下，对紫云拓道：“我们外面说话。”

两人来到走廊，姬承知关闭机房大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前面莱昂李说过，如果奥秘的资源利用率不再上升，就意味着黑棋占优。”

姬承知想了想，道：“但95有可能是极限，5是用来管理其它任务的。卓玛，你对棋局怎么看？”

“黑棋和白棋的胜率在49到51之间波动，如果我来接管棋局，是半目胜负。”

随着棋子增多，行棋空间在变小，卓玛的判断比原先精细些。姬承知讶然，“黑棋真得要赢了吗？”

执黑本来胜率略低，能下到这种程度，奥秘似乎更胜一筹。“您为什么这么吃惊？”

“我们原以为，仙人的科技是不可超越的存在，但是，这个结果说明至少在量子计算机这块，仙人不如人类。推而广之，我们的科技水平不比仙人差多少。”

“仙人比我们领先了几千万年，科技会跟我们差不多？”

紫云拓很不明白。“科技发展到最后，或许有个极限，如同这盘棋，不同文明间，只有半目胜负。而且，昭楠曾告诉我，人类历史明确记载仙人出现过126次，但似乎都是同一位仙人。文明的发展需要无数人协同合作，一个人的文明，必定会遇到瓶颈。”

两个人坐在走廊内观棋，这时柜型机器人送来几壶清水，紫云拓取下一壶，与姬承知以水代酒，边喝边聊，又命机器人把水送给仙人。棋局陡然生异，原先两边杀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刀刀致命，此刻却谦让起来，仿佛买卖双方执着地要高买低卖，各走损处。一杯水举到唇边，姬承知又慢慢放了下来，沉声道：“在补劫材，马上要开劫了。”

紫云拓一数，全盘有三处大劫，每个劫涉及一片棋的生死，棋的生死又会形成转换，以他的棋力，委实看不明白。卓玛道：“现在是175手，右边的棋子较少，那儿的变化我算不清，除此之外，似乎黑棋劫财不利。”

“白棋紧气啦。”

在生死一线的对杀中，一方紧气，另一方必然也会紧气，然而黑棋却不管不顾，把右边的孤棋单长了一手。这盘棋是双方文明科技水平的较量，姬承知紧张得浑身战栗，便如自己在行棋一般。昭楠和楚月回来，见两人正全神贯注，便默默坐到两人身旁一同观棋。奥秘走完，仙人注视棋盘良久，用了两次读秒，没有继续紧气，扳了一手，护住自己的大空。黑棋又往白棋空里点了一手，白棋应对，双方过了三四招，黑断掉白先前扳的一手，卓玛忽道：“黑棋多出三个劫材来。”

“黑棋赢了吗？”

紫云拓急忙问。“黑棋多三个劫财，但刚才被紧了一手气，现在轮白走，是白棋的缓气劫，就要看白怎么选择，是杀黑棋形成转换，还是另寻出路。”

“我觉得白不能走在别处，”姬承知沉声道：“杀黑棋有七十多目，其它地方没那么大，如果黑棋再紧回一口气，白棋打不赢劫，必输无疑。”

紫云拓失望地问道：“黑棋损失七十多目，还能赢吗？”

“白棋打赢劫，黑棋在白空中连走两手，把白空全部破掉，右边剩下的白棋没有眼，还要自己往回联络，沿路便宜全被黑棋占尽，加上黑棋原先围的空，这样双方看起来还是半目胜负。我依然无法判断谁输谁赢。”

众人焦虑地等待，时间缓慢流逝，棋局却定格在这一手，迟迟没有动静。“我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