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外面，谢青鸾解释道：“氧气和氢气本来就是从水中来的，你们把氢气点燃烧成水，相当于氧气发生塔的工作白做了。”

刘培根眨了眨眼：“但技术员说不是这样的，水分解出的氧气输送到各家各户去了，烧氢气的氧来自大气，烧的量很少，不会引起大气环境的氧含量发生变化。”

谢青鸾一呆，刘培根的话竟然有点道理。不过转念一想，谢青鸾摇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你把燃烧室建在高处，兴许你们的办法能行。你们在室内燃烧，会造成氧气发生塔附近氧含量降低。为了安全，管道输出去的氧气不是纯氧，得混合一些空气，瞧见没……”说着，谢青鸾指了指塔外一个方形的风扇，“空气就从那儿被吸进去。”

刘培根看了看，摸摸后脑勺，还是不太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这么做，氧气发生塔的效用很低，而且你们的水太热了，会造成设备反复停机保护。停机后设备冷却，技术员过来就查不出问题，是不是这样？”

“对呀，技术员每次来都说没什么毛病。”

“燃烧室必须要停，我再帮你们把电极和离子交换膜清理一下，然后把氢化室开起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刘培根面有难色：“停了燃烧室，问题就大了。”

“为什么？”

“我们没水。”

谢青鸾想了想，道：“没有纯净水，井水也行，我帮你们弄套过滤器。”

“我们这地底下没水，所有的水来自政府配给，每人每天两升。”

谢青鸾有点诧异：“三百公里外就是海，海水淡化成本很低，怎么会缺水？”

“唉，”刘培根叹了声：“还不是种毒草给闹的。那种草需要勤换水，没水养不活。以前水管铺到这，但半路上经常被人截了偷水养草，政府就把水停了。再后来配给水，每人每天十升，差不多也够了，结果很多人倒卖配给水种毒草，所以政府就把配额一直往下降，最后就剩两升，这下大伙都消停了。”

“氧气发生塔没有配额吗？”

“呵呵，以前有，你们看那边，本来还有个大水罐呢，后来老被人偷水，也就没了。”

两人看去，那边只剩个坍塌的支架，水罐早不见踪影。谢青鸾心中暗叹：类似的事她遇过不少，很多时候，扶助贫困得先扶助穷人的心态。“这事得你们自己商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水，我们肯定没辙。”

“那到底得要多少水？”

“省一点，先保证晚上供氧，每人每天贡献一百毫升水就绰绰有余。”

“这么少？那我可以去找人商量商量。”

谢青鸾又开了个单子，让刘培根去找配件和工具，实在没有的，就交给紫云拓处理。紫云号是一个能长时间自持的微型世界，谢青鸾需要的材料和工具都有。紫云拓联络灰鹰，让穿梭机送来一台维修机器人、酸碱溶液和备用的离子交换膜等等。井口和皮球想过来帮忙，紫云拓觉得地面上不安全，不舍得让他们冒风险，便婉拒了他们。一百毫升水，大概就是两三口的样子，能换来不死人，大家勉强接受。谢青鸾便领着几个机灵些的年轻人，拆开氧气发生塔的部件，逐件用激光和酸碱清洗，再重新装配调整。燃烧室的氢气管道有阀门，最容易处理。氢化室需要特殊的催化媒介，紫云号上也没有，便重新订购，穿梭机帮忙运货。众人齐心合力，五六个小时后，氧气发生塔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此刻已经傍晚，红日西斜，大家伙儿劳碌大半天，又有点缺氧，倍感疲倦。谢青鸾隐隐觉得有些气闷，眼睛发花，心跳急促，她随身带有氧气面罩，因为不想让本地人眼热生出事端，便坚持不用。紫云拓却呼吸匀称，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身上的古菌似乎越来越有用，对呼吸环境的要求越来越低，让他又喜又忧。一家一户凑水很麻烦，穿梭机送了些水来先用。控制室内，谢青鸾开启电源，把绿色的按钮按下。各处轮机启动，氧气发生塔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少顷，面板上氧气的指标迅速攀升至百分之百。控制室内也有氧气管道入口，谢青鸾控制输入，不多时，众人便觉得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头像被人搬走了一样，无不轻松自在，都欢呼喝彩起来。“总算不辱使命，”谢青鸾也舒了口气，对身旁的几个年轻人笑道：“稍后我把整个维护流程详细写下来，你们好好记住，以后这个重任就是你们的了。”

几个年轻人登时眼中放光，连连点头，崇拜地看着谢青鸾。这时刘培根来到近前，对谢青鸾道：“刚才迈尔斯先生说，如果这边完事，请你们去他那里一趟。”

听说这两人修好了氧气发生塔，迈尔斯对他们的态度显著改善。再次进入迈尔斯的办公室，他招呼两人绕过办公桌，进入到后面的隔间。隔间比前面的办公室大了一半，有沙发餐桌，桌上还摆了几盆藤状带着几片叶子的植物。迈尔斯把沙发上的衣物丢开，请两人坐下。谢青鸾的心情又忐忑起来，满怀希望地望着迈尔斯。迈尔斯用一只手使劲整理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递给谢青鸾一个显示平板，含混不清地嘀咕道：“我怀疑你女儿在这片区域。”

这真是意外之喜，但是，又有点让人怀疑。紫云拓的悲观情绪占了上风，没有像谢青鸾一样激动得手足无措，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迈尔斯先生，您是怎么找到她的？”

迈尔斯沉默了片刻，按惯例他不想透露自己的商业机密，不过终究是高看面前这两人几眼，便耐着性子道：“我们这雇佣兵的价钱始终在一个区间内波动，但是五天前忽然跳出了这个区间。最开始提高价钱的地方，就在那片。”

“现在价格回落了吗？”

“没有。”

紫云拓长长吸了一口气，连日来因为楚月离开而忧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他蹭地站起身，对谢青鸾坚定地说道：“走，我们去救蓝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