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看你吃饭不多,饿不饿?”
“表姨,你多大年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嘛。”
“表姨,我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
“表姨……”御风门不允许紫云拓到处走动,他只好百无聊赖地躺到床上。镣铐不除,夏萱不能离开他身边两米,便隔着屏风,躺在另一张床上。紫云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夏萱聊天,夏萱戴上耳机听音乐,对噪音谢绝入耳。不过到了晚上,当夏萱想睡觉的时候,紫云拓又来了精神,嘴里一刻也不闲着,对她狂轰滥炸。夏萱这个后悔,当初测试紫云拓的时候,忘了给他加一项睡眠测试——眼见这家伙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怎么一点都不困呢?“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紫云拓正啰嗦着,忽听夏萱低低诵读什么,他侧耳细听,是一段古文,听上去年代不算久远,勉强能明白。紫云拓收声不语,暗道:这丫头似乎中毒很深,套近乎未必能打动她——哎呀,如珊那边也没动静,我怎么才能找个法子逃走呢?夏萱年龄不大,做事可真决绝,把自己跟我锁在一起,若不想伤害她,很难逃走,即便伤害她,还不能让她出声,就算跟着能顺利逃脱,兄弟们也未必有好下场,至少,野牛非死不可。紫云拓脑筋一转,便知处处受制于人,难以动弹,心中烦闷,耳边又听夏萱诵道:“……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紫云拓怔了怔——这都是啥屁话呀?古人都吃撑了吧?不过,怎么听着好像对我有点用呢?夏萱困乏,听紫云拓不再聒噪,以为这《清静经》起了作用,不及细想,便又背诵两遍,沉沉睡去。紫云拓听了个大概,自己默记,当晚仔细琢磨,不再烦扰夏萱。次日凌晨,夏萱醒来,自己感觉生龙活虎,伤口也好了许多,绕过屏风瞟了一眼,见紫云拓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笑嘻嘻看着她伸头探脑。夏萱忽觉得有股莫名的开心,却哼了声,回到自己床上。不多时,有人送来洗漱用具,两人各自收拾,去外面吃了早餐,看到屋外已有不少御风门弟子开始晨练,却不见三位长老和王衍。正这时,夏莹路过,夏萱拦下他们,问道:“长老们商量得怎么样啦?”
夏莹瞧瞧四周,把夏萱和紫云拓带到屋外树下,低声道:“听说他们争辩了一夜,还没有结果。”
紫云拓笑道:“我被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你们现在还没打定主意?”
“唉,”夏莹显然比夏萱话多,叹道:“你被抓不是一天两天,他们争辩也不是一天两天啦。你的出现,让大伙心里都有个疑问——御风门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
“当然有意义,”夏萱板着脸道:“没有他妈妈,他哪来这么大本事?”
“那就奇怪了,我们身上的优秀基因更多,为什么没他本事大?”
“或许他爸爸身上的基因被改造过?”
“这是我们重点检查的部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而且,如果被改造的基因能够顺利遗传,那么跟我们人工择优的程序又有什么区别?只是速度上更快了吧!”
“你不要乱说,省得被人骂。”
夏莹叹道:“咱们御风门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傻瓜。如果事实清楚,只怕御风门的很多规矩都将会改变,骂是没有用的。”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紫云拓苦笑道:“你们最后不会为了御风门的安宁,而抹杀我的存在吧?”
夏莹瞅了瞅紫云拓,又瞧了瞧夏萱,幽幽道:“一半御风门的血统,看来足以保证他不是个笨蛋。”
夏萱皱了皱眉,道:“你快走吧,别再跟人乱嚼舌头。”
夏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夏萱心下烦躁,自顾自爬到一块石头上,望着天边的朝霞呆呆不语。紫云拓小心地坐在她身后,不放心地问道:“王衍前辈在你们御风门中是什么身份,怎么有资格跟长老辩论?”
“他是地支卯组的组长,门内地位不如长老高,但因为是掌门的好友,经常代掌门发号施令,所以长老们高看他一眼。”
“如果长老下令杀了我,你会动手吗?”
“当然会!”
夏萱瞪了紫云拓一眼:“哪怕豁出命去,我也会杀了你。”
紫云拓叹了声,不开心地嘟囔道:“你看看夏莹,认识还没咱们久呢,我觉得换了她,她就不会杀我。”
“她是她,我是我!好了,你别烦我,我要练会气。”
也不知夏萱练的什么气,总之呆呆不动,紫云拓没奈何,只得躺在她身后,胡乱琢磨。半天无事,到了晌午,三长老请紫云拓用餐。席间,华松道:“野牛参与了杀害夏昙的事件,照规矩,我们得杀了他为夏昙报仇,你意下如何?”
“唉,诸位前辈不是修道之人吗?怎么对仇恨看得如此之重?”
紫云拓语带讥讽。“你错了,”华瑾淡淡道:“我们根本不在乎仇恨。这只是对门下弟子的承诺,不管他们身在何处,无论生死,都由我们御风门守护。”
“可我妈妈并不希望如此,所以才想方设法离开了御风门。”
“她当时很年轻,一时冲动,可以原谅。我们不会因为孩子犯错而对她弃之不顾。”
“但野牛救了我,我妈妈泉下有知,也会放过他。”
“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辞,不足为信。”
“他让我在铁甲那儿免了许多顿打,这个好我也记得。”
“你绝不愿意我们杀了野牛。”
“是的!”
“哪怕不惜自己的性命?”
“呃——这就有点过了。你们非要杀他,我拦不住。但是,你们千万要明白,我这个人,也是会记仇的。”
“那么这样,”华松转身端出一杯酒放在紫云拓面前,“这杯酒中的毒素量是你最后测试时注射剂量的十倍。如果你敢喝下去,并且活下来,我们可以放过野牛和你所有的海盗兄弟。如果你不敢喝,呵呵……”夏箐补充道:“我们不知道你是否能活下来,或者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永久性损伤,你需要三思。”
“放弃你的兄弟,”王衍在旁边谆谆善诱:“加入御风门,我跟你说的条件都不变。”
紫云拓笑了笑,回头看向夏萱:“表姨,这杯酒我不是为野牛而喝,而是为了你——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咱们来生再见!”
“你——!”
夏萱气得面颊通红,刚要开口,却见紫云拓突地抄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