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楚月和莱昂并没有仇恨,相反,我们是情义深厚的好朋友,追杀他们完全是因为军命。譬如古人管仲与鲍叔牙,两军对垒,各为其主,我也很无奈。”
“你还无奈?”
蓝凌听了慕辰的解释,怒不可遏,一拳砸了过去,慕辰往后一退,躲了过去。“还敢躲?你前面说的话当放屁吗?”
“不是,蓝凌小姐您息怒,我是本能反应。我如果觉得自己没错,我的本能反应就强一些,我很希望小姐能指出我的错误,让我有所长进。”
慕辰狡辩。“呵呵,”蓝凌把扬起的拳头放下,冷笑道:“听上去你不服是吧?还各为其主呢?是欺负我懂得少对不对?那好,我问你,你听说过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的故事没?”
“这——是哪个星球上的事?”
“哼,不知道就好好听着——古地球有两国交战,其中一位神箭手叫子濯孺子,战败逃跑,听说有人追他,他就说‘今天我疾病发作,不能拿弓还击,恐怕必死无疑’,后来听说追他的人名叫庾公之斯,他又高兴地说‘我能活了’。旁人奇怪地问‘庾公之斯是敌人中的神箭手,您怎么会觉得能在他手下逃脱呢’。子濯孺子解释道‘庾公之斯是跟尹公之他学的射箭,尹公之他是跟我学的射箭。尹公之他是正派人,他看中的朋友一定也是正派人,我对他有授艺之恩,他知道我的情况后,一定不会痛下杀手’。等庾公之斯追上子濯孺子,听说他重病,无法持弓,果然道‘我向尹公之他学射,尹公之他向您学射,我不忍心用您传授的技艺反过来伤害您,但我奉命行事,不敢不办’,说完他抽出箭来,把箭头敲掉,射了四箭之后返回了,子濯孺子最终活命。这故事,比你那故事怎么样?”
“这是真的假的呀?”
慕辰不服,上网一搜,发现典故出自《孟子·离娄下》。慕辰惊讶,看模样蓝凌不过十八九岁,怎么会懂这种经典?蓝凌也暗中得意,她哪儿懂什么经典,她妈妈是探险家,常年带着她四处游荡,她没办法跟普通小孩子一样上学,只从妈妈那儿听些故事便当作教育。这个故事是打猎时妈妈告诉她的,今天正好在慕辰面前卖弄。慕辰还是不服:“庾公之斯是因私废公,是叛国,古人思想狭隘,放在今天没人会这么做……”“是吗?”
蓝凌乜视慕辰。慕辰忽地收声,他突然想起:当初在追杀楚月的过程中,紫云拓曾经差点把自己给杀了,是楚月喊了一声,自己才得以逃脱。楚月那时被追得走投无路,竟然还会放过自己。自己一直以为楚月是女人,所以才会那么优柔寡断,今天听了这个故事,实情似乎并非如此。蓝凌慢慢道:“一个对正直和公平不以为然的国家,要它有何用?即便是以你这么卑鄙阴险的家伙,最后还不是大义灭亲,反出了这个国家。这或许是你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吧。”
蓝凌并不知道楚月和慕辰之间的事情,她本意是指慕辰自己,因为她听说慕辰为反抗帝制而叛出慕家,这也是她能暂时放过慕辰的原因。慕辰沉默片刻,冷笑道:“还说立场没关系,呵呵,只要对你们是有利的,大义灭亲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蓝凌轻叹了声,低低的声音道:“我是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做法的确欠妥,你完全可以劝告你父亲,再不济,留在帝国内部帮助义军也好。刺杀亲人,总是过火。”
慕辰呆呆看着蓝凌,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孩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为什么?为什么楚月、莱昂和蓝凌的想法跟我的不一样?对了,还有冥火,说翻脸就翻脸,难道竟然是我的错?咣地挨了一拳,慕辰这次没躲,闷声不吭。“看什么看?跟你多说两句话就得意忘形,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连着又是三拳,不打脸,慕辰就老实挨着,蓝凌觉得很没趣味,站起来跑了,留下慕辰苦思。就这样,慕辰每日找蓝凌辩解,总会学到些新鲜的想法,虽然总免不了挨一顿揍,却乐此不彼,一天不挨揍,总觉得人生不完整。曼珠没事就围着慕辰和蓝凌转圈,不住长叹,暗恨自己一个大意,错失良机。这天,趁着蓝凌心情略好些,慕辰便把对金雕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又解释说自己并无伤害金雕之意,还把他送到疗养院养老,只是被尉迟龙渊所迫,才毒杀了他。蓝凌大哭,把慕辰摁在地上乱打乱踢,直到曼珠看不下去,才把她拖开。从那天起,蓝凌既不跟慕辰说话,也不揍他,只把他当个隐形人相待。慕辰虽免了挨揍,心里却怅然若失,郁闷之意比在韦斯特星时尤甚。曼珠同样失落,因为慕辰也把她当做隐形人,根本不提打赌那茬。只有先知脸上总是挂着一幅超然物外的模样,笑看三个庸人自扰。历经十个标准日,阿普斯号飞到橙区接近红区的边缘,迪比勒恒星系,与紫云号会合。紫云号怎么到这儿呢?说起这事,紫云拓心里也有点不爽。当初听说抓到慕辰的消息后,紫云拓就兴冲冲飞赴韦斯特星,结果走到半路,接到楚月的消息,说呼雷豹和军师把慕辰弄丢了,让紫云号去接她。与情人相会的喜悦冲淡了丢失慕辰的不快,紫云拓又兴冲冲去见楚月。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两人已分别大半年,重逢时自然欣喜若狂。不料一番抵死缠绵之后,楚月笑嘻嘻对紫云拓道:“小拓,咱们去接慕辰吧。”
紫云拓一愣,听楚月讲述,这才明白楚月已另外安排了人接回慕辰。哎呀呀,这简直就是对我的背叛,对我赤裸裸地不信任!紫云拓愤怒地想。楚月这个丫头,简直是,太了解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