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头前引路，姬承知紧随其后，紫云拓等人尾随，一行人进入对撞机内部，便瞧见乔尔丹诺博士率全员三十五人正在交换舱外恭候。姬承知跟乔尔丹诺通话多次，非常熟悉，正要跟他打招呼，却见他身侧有一副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老者。老者须发皆白，脑袋又大又圆，顶门都快秃光了，油光铮亮，他红光满面，瞪着孩童般好奇的眼神，笑嘻嘻看着来人。姬承知打量老者几眼，身体一震，抢过去躬身施礼道：“希尔伯特教授！您好！”

希尔伯特咧开嘴笑了笑，扭头看着乔尔丹诺博士，喃喃道：“乔、乔……”乔尔丹诺微笑着俯下身，在希尔伯特耳旁大声道：“他就是姬承知教授，您的继承者，同样是一位伟大的数学和理论物理学家，他的成就，已经超越您啦！”

姬承知脸色涨红，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希尔伯特教授众多的追随者之一而已。”

希尔伯特似乎听明白了，又咧开嘴笑了：“追随、超越！好、好……”乔尔丹诺直起身，一只手摩挲着希尔伯特的后背，对姬承知笑道：“再聪明的人也有老的时候，今天能说两句话，已经很不容易啦。好了，我们请老教授回去，咱们谈正事要紧。”

乔尔丹诺博士请弟子把希尔伯特教授推走，众人目送他离去，扭回头，张兴焦虑地说：“老师，情形糟糕之极，咱们需通力合作。”

乔尔丹诺奇道：“我看到联盟的消息了，不过紫云拓船长不是胜了一场吗？想来那个超级文明也没有多厉害，人类未必对付不了。”

“哎呀，老师，那都是糊弄外人的，真实的情形是……”先前众人生怕灭世者监控人类通讯，所以没敢跟乔尔丹诺说实情，此刻来不及给双方做介绍，急急忙忙把灭世浩劫大致说了一遍，乔尔丹诺和一干弟子听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张兴亲自见证此事，他们绝不相信。“那怎么办？我们只是一群没什么战斗力的科研工作者，能帮上什么忙呢？”

“老师，人类唯一的胜机在奥秘项目的成败于否，我们需调用所有的奥秘机。”

“那人类要完蛋了，奥秘已经被证明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项目。”

“老师，并非如此，奥秘机上有一些我们没有想到的秘密，紫云号上的奥秘机白拥有超强的智能，甚至可与仙人比肩，正是祂提出来要联合其祂奥秘机计算姬教授的理论模型。”

“太惊人啦！”

乔尔丹诺连连咂舌，随即便当机立断道：“好了，你别说了，这样，姬教授下令，我们配合，先把活干起来吧，边干边解释。”

“这个，我合适吗？”

姬承知不擅长领导。“必须是你，你现在的身份就是奥秘项目的总负责人呀。”

“这，好吧，小拓，按计划行事。”

“好的，教授！”

紫云拓敲敲耳麦，吩咐道：“莱昂、皮球、灰鹰、井口，把奥秘运入对撞机内；小雪和其余兄弟布置警戒。”

超能粒子对撞机中部有一个巨大的核心舱，长十公里，横截面积二十几个平方公里，负责粒子对撞、效应观测、分数物质的合成采集和奥秘机的生长组装等等。在核心舱的一隅，有一个恒温机房，里面存放着九台大名鼎鼎的废物奥秘机，还有最初实验产生的少量测试用小块分数物质。每台奥秘机都是功能完备的量子计算机，只不过都没有加电。在乔尔丹诺弟子的帮助下，奥秘白也被运到此处，和其它奥秘机一起接入对撞机网络。乔尔丹诺和他的弟子们都来到机房，乔尔丹诺道：“实不相瞒，我们曾私下启动过奥秘机，结果一模一样，开机三十秒后奥秘机就不再有任何响应，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希望亲眼看看这台智力能跟仙人相提并论的奥秘机的表现。”

张兴嘱咐道：“看归看，都礼貌一些，虽然不确定是怎么回事，我见仙人对奥秘机是很尊重的。”

“那好，大家都站直了别出声，安静地看。”

众人把线路接好，莱昂李问道：“电力够吗？有时候奥秘耗电相当惊人。”

“这么大对撞机的所有聚变堆联网发电，电力肯定够！”

“好吧，船长，连接线路检查无误，是否加电开机？”

紫云拓回头问姬承知：“教授，您下令吧。”

姬承知缓缓点了点头：“开机。”

奥秘机外部附属装置上的小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如同五颜六色的小精灵，在机房内闪烁跳跃。少顷，十台奥秘机身上都发出暗弱的光芒。众人屏息而待。人类的命运，都在奥秘身上，倘若其它奥秘机内也有人工智能最好，如果没有，奥秘白就会尝试控制其它九台，并行运算，暴力破解这个宇宙的终极秘密。“啊，快看！”

不知是谁，忍不住惊呼一声，乔尔丹诺没有喝止，他的心呯呯直跳，看到奥秘白的光芒越来越盛，颜色开始沿着色谱从长波向短波方向变化，最后稳定地散发出蓝紫色幽光。乔尔丹诺暗中点头——看来张兴说得没错，这台奥秘机果然有古怪，在以往的测试中，它从没表现出这种状态。乔尔丹诺悄悄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过去二十秒，如果待会儿其它奥秘机身上的光芒消失，就意味着联机失败。一呼一吸之间，秒表数字跳到三十，乔尔丹诺急忙抬头，看到所有的奥秘机依然在线。太好啦！乔尔丹诺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如果奥秘机能够正常工作，就意味着奥秘项目是成功的，千千万万人的付出，希尔伯特教授的牺牲，弟子们和他多年来的守候，终于得以回报！三十一秒！陡然间，所有奥秘机身上的光芒霎时黯淡。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血脉贲张，脑子涨得生疼，乔尔丹诺的生物年龄有七十四岁，这下刺激过度，差点脑梗发作，昏死当场，好在一个人的问话把他崩溃的情绪拉了回来。“奥秘大神，发生了什么？人类还有救吗？”

紫云拓双手合十，在奥秘白的前面虔诚地问道。乔尔丹诺仔细一瞧，奥秘白还在工作状态，只是刚才光芒陡然变暗，让他误以为这台机子也染上了其它奥秘机的毛病。过了半晌，只听空中飘来一个十足失落的男中音，有点像昔日激情过后的巴蛇的声音：“人类有救，我没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