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们早已按耐不住，手中枪炮霎时火舌齐飞。灭世者猝不及防，被打得墨汁四溅，紫云拓仿佛听到祂在意识空间中咆哮连连。海盗们忽觉天旋地转，却是灭世者激烈地做出反应，把黎明号内的重力环境来回变换方向。若非单兵装甲用指爪紧紧扣住地面，海盗们早飞了出去。海盗们忍着头晕恶心，射击不止，灭世者见此招不见效，重力场回复原来方向，墨团噗地一下，坠落在地上。天光昏暗，黑雨连绵，大滴大滴墨汁随风飘落，打在海盗们的装甲上，顺着装甲表面四处爬行，试图寻觅缝隙钻入装甲内部。墨汁实则由尼塔努菌团组成，甩不脱，抹不掉，膈应又渗人。还好海盗们穿的是真空用装甲，隔绝内外，菌团一时无法进入。落在地上的墨汁互相融合，越滚越大，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慢慢生出坚韧的外壳，普通子弹已无法穿透。噗通地一声，野牛面前刚刚凝聚成的一米多高墨团中间被轰出一个大洞，野牛吼道：“上高爆燃烧弹，烧死它们！”

海盗们纷纷调换枪械模式，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子弹横飞，烈焰沸腾，海盗们背靠背，把始终没有动手的紫云拓围在中间，向着周围的墨团猛烈开火。然而墨团似乎怎么也打不完，只见商店墙角，树林草丛之中，粘稠的黑汁不停向前蠕动，前仆后继，慢慢向广场中的海盗们爬去，眼看就要围个密不透风。“船长，”野牛急了眼，“你打什么主意呢？这玩意杀不光。咱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啦。”

紫云拓苦笑：“跑能跑哪儿去？祂已经发现了对撞机，人类最后的机会也没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怎么也比死在这里强。”

“好吧，杀出去，”紫云拓不情愿地命令道：“飞梭、中子，准备接应；灰鹰，我们离开后就摧毁黎明号。”

“收到。”

“对撞机那边什么情况？”

“他们正默默地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让他们做好撤离准备。”

“他们已有自己的打算。”

超能粒子对撞机，主控室内，乔尔丹诺和他的弟子们脸色煞白，终于百分之百地确信灭世者的存在并非虚言。“怎么办？”

……“怎么办！”

这些人搞科研还行，这种场合就抓瞎了。莱昂李故作镇定：“灰鹰建议我们撤离。”

“可是这一走，人类就完了。”

姬承知颇为犹豫。“那么我们只有背水一战，执行奥秘的计划。”

白的声音响了起来：“成功概率为零，奇异子存量不能让对撞机进入亚空间。”

“对撞机是节状的，能进入多少我们用多少。”

“进入部分越短，则后续计划成功概率越低，而且是指数性降低。”

“只要不是零，就有机会。”

“欸，人类啊，好吧，你们的命运，你们自己说了算。”

白下达指令，两万七千公里长的对撞机逐节放亮灯光，不同部位的奇异子发射塔同时以三十度角指向侧前方。对撞机太长，如果朝前飞，万一最初打开的亚空间窗口不稳定，会导致后面未进入亚空间的部分把已进入亚空间的部分扯出来，所以要在对撞机侧面切出一条长长的亚空间窗口，如同宝剑横扫，一边向前，一边转向，才能比较稳妥地进入亚空间。对撞机尖头放出柔和的光芒，前方打开一个面积为数平方公里的亚空间窗口，构成对撞机的几十万艘飞船的发动机同步运行，推动巨大的机身向窗口滑去。“警报！”

对撞机刚刚探入亚空间几十公里，白忽然发出报警声。“怎么回事？”

“对撞机附近发现巨大的引力源。”

三维视图随即在主控室内展开，众人愕然发现，就在距离对撞机三千公里的上方，星空突然被一个地球那么大的黑影吞噬。满天繁星之下，那片黑影如同从深渊中伸出的一张贪婪大嘴，咬向对撞机。构成对撞机的每一艘飞船都可以飞得很快，但是组装在一起后，必须考虑重力的均匀性问题，过大的重力梯度会损伤机体结构，对撞机整体加速缓慢。“判断无法成功进入亚空间。”

黑暗的存在不只带来巨大的引力，同时也破坏了亚空间窗口的稳定性。对撞机前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被弹出亚空间。黎明号内，海盗们犹在苦战，黑色菌团无穷无尽，怎么杀也杀不完，已经聚集成十米高的巨人，挥舞着长长的触角抽打向地面上的海盗。“船长，我们要完蛋了，你怎么还不开火？”

火球对着触角射击，心急火燎地问道。“呃……我在酝酿——稍等，让我跟安吉尔聊会天。”

紫云拓若无其事地回答。“啊——！我们被骗啦，船长已经疯啦！”

山猫嚎叫。“我没疯。”

紫云拓的面罩始终没有合上，看上去平淡祥和，如果光看他的表情而不是周围火烧眉毛的情形，海盗们还真就能信了他。“船长，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一句话没说完，旁边飞来一条触角，弯刀躲避不及，被卷住身子抛向空中，海盗们还没来得及救援，几十条触角一齐伸向空中，抓住弯刀扯入自己体内。“我完蛋啦！”

弯刀惊恐地叫了声，再也没有动静。防御圈被攻破，海盗们没来得及补防，触角趁虚而入，野牛、无盐、火球和山猫一个个被丢人黑色菌团体内，渐渐再无声息。触角缓慢收回，黑色菌团慢慢消融，变得高度跟紫云拓相仿，探出一个蟒蛇一样的脖子，前端生成一个人头，却是紫云拓的容貌，慢慢伸到他的面前。“紫云拓！”

黑色的人头张开嘴说话。“尼塔努！”

“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我想和你达成一个交易。”

“呜哈哈哈——可惜，你已经没有筹码了。”

“我就是筹码。”

“很好，那就让吾先享用你吧。”

话音未落，黑色人头猛地撞向紫云拓的面门，挨到皮肤，人头已化作一张巨嘴，一口含住紫云拓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