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抬眼望去,只看到一行数十人大步而来,来人皆身着甲衣,刀枪锃亮,显然是行伍中人。来人显得颇为训练有素,来到庭院之后,不待下令,便即自动分列两旁,身形挺拔如松,手掌虚按刀柄,冷冽的目光机警的扫向四周。这时,有一位都尉模样的人,背负着手,从队伍中缓缓踱步走出,来到队伍最前。此人年约四旬,穿着一身都尉甲胄,浓眉高目,面色冷峻,神态威严。“梁都尉,我……”看到来人,郑泰忙想凑前说话,被他伸手制止。“邬郡都尉梁凤鸣,他怎么会突然来此?”
青阳镇份属邬郡管辖,不过由于地处偏远,距离邬城有数百里之遥,身为都尉的梁凤鸣,平日绝对是难得一见。围观众人虽心有疑虑,却不愿放弃这个讨好的机会,不过看到他此举,顿时也讪讪止住了脚步。只见梁凤鸣目光如电,扫了周靖一眼,径直大喇喇来到灵棚前,对着程立轩的灵柩拜了一拜。也不待程家众人答礼,就来到凌统的尸体前,一探鼻息,勃然变色道:“竟敢当众杀人,眼中还有王法吗?”
在程府发生这种命案,程宣娇身为程家家主,自然责无旁贷,赶忙迎上前去,给他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梁凤鸣听完,微微颌首,也不置可否。起身扫视了一圈四周,便看到不远处曹吉祥的尸首,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指着曹吉祥的尸体,对着程宣娇喝道:“这又该作何解释呢?程……家主。”
程宣娇到底年幼,阅历尚浅,被他这一喝,顿时讷讷不能言。程百鸣见状,暗笑一声,忙趋步上前,对梁都尉抱拳道:“此事皆是周赝所为,与我程府并无瓜葛。”
有落井下石的机会,程百鸣自然不愿意错过,自知此举必然会令程家众人寒心,不过在权利的诱惑下,这又算点什么呢。他的话刚一出口,便引来周围一片嘘声。见过脸皮厚的,却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前一刻,人家还在为程府打生打死,下一刻,便即被其转身出卖,这着实令人不耻。程家子弟听到程百鸣这么说,听着周围的嘘声,顿时羞愧的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去。程宣娇满脸不能置信的看着程百鸣,目光渐渐变得冷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周教习所为,皆是为我程家出头,你……”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怒叱道:“程家大事,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程百鸣面色一变,刚要开口辩解,便被程宣娇出言打断:“无规矩不成方圆!来人,将程百鸣给我押下去,待此间事了,家法伺候!”
立时,便有孟伯言领了几人,上前不由分说,将程百鸣按倒在地,捆绑起来。程百鸣不甘心的咆哮出声,奋力挣扎,招呼着自己的心腹前来解救。却无奈发现,他所谓的心腹手下,都将脸背转一旁,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颗心顿时如坠谷底。他所为实在是太寒人心,都耻与他为伍。看着像拖死狗一般,被拖下去的程百鸣,程玉书也是面色变幻不定,眉头紧皱,却是一言不发。“梁都尉,你要为我药王庄做主啊!”
出乎众人的意料,自曹吉祥与周靖交手,乃至被杀,郑泰一直都沉默不语。而此刻竟然突然扑上前来,扶着曹吉祥的尸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想我义兄,前来为我仗义执言,却被这小贼一剑刺死。”
众人听到郑泰的话,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起来。程家子弟有心里不岔的,纷纷叫骂出声。“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以为在场的众人都是瞎子不成?”
众人皆存着一样的心思,看向梁都尉。梁凤鸣面显踌躇之意,猛地看向周靖,沉声说道:“他所说的可是实情?”
周靖淡然一笑,环指了一圈众人道:“是非曲直,在场众人都可做个见证,一问他们便知。”
梁凤鸣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大声说道:“谁愿意去郡府为这位小兄弟做个见证?”
郡府是何地——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话说的冠冕堂皇,说是去郡府做个见证,到时候反手给你定个同谋之罪,都没地儿说理去。众人谁也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听到梁凤鸣这么一说,纷纷摆手向后退去。梁凤鸣转身看向周靖,双手一摊道:“无人愿意为你作证,只有劳烦你前往郡府走一趟了。是非曲直,郡守自有定论。”
话语间,面上不无得意之色。“在下近日事务繁忙,怕是无暇跟你前往郡府呢。”
周靖瞥了梁凤鸣一眼,淡淡说道。“大胆!”
跟随梁凤鸣前来的郡兵,听到周靖这话,顿时刀枪齐出,怒吼出声,纷纷围拢过来,将周靖团团围住。在场众人见状,更是面露大骇,纷纷用不能置信的眼光看向周靖,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会全然不将梁都尉放在眼中。梁凤鸣顿时怒意勃发,眼中闪过一丝残酷之意,立时下令:“将这狂徒给我拿下!”
程宣娇在一旁苦苦哀求,同时向周靖不停的使着眼色,意思让周靖不要造次。她知道,以周靖的武道修为,这区区几十个人,自然不能拦得住他,可是梁凤鸣身后站着的可是邬郡,凉州,乃至大离王朝百万虎狼之师。“你真的要对我动手?”
周靖神色巍然不动,奇道。这话让梁凤鸣怒意更盛,如果不是看着周靖八风不动的样子,差点就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得了失心疯了。顿时不愿意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不过戒备之色并未稍敛,右手虚按刀柄,凝神戒备,以防周靖突然爆起伤人。出乎他的意料,周靖兀自未动,任凭兵丁将双手绑缚,押解着往府外走去。“周公子,你且先去,稍安勿躁,我这就寻人营救你出来。”
程宣娇拉着周靖的胳膊,泪水涟涟,哽咽着说道。周靖淡然一笑,轻声说道:“他要绑我容易,想把我送回来就难了!”
程宣娇闻言,面露惊愕之色,呆呆的看着大步向门外走去的周靖,一时失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