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求求你，你就吃点东西吧！自你去了馥芳斋回来，你就一直闷闷不乐，不吃不喝的，这都一下午了。”

听雨轩内，丫鬟雅芙不厌其烦，端着早已热了好几遍的饭菜站在罗汐面前苦苦哀求。可罗汐和前几次一样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些食物没有丝毫兴致。雅芙为自己好，这罗汐知道。可此时试针这个事就这样横在她心里，即便雅芙端来的是山珍海味，她也依旧是吃不下呀！云天和刘老神医两师兄弟，只怕此时还在惊叹她在馥芳斋内的大义凛然之言，以为她巾帼不让须眉，无所畏惧。可那原只不过是她无依无靠，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放手一搏罢了。她年纪轻轻，又非看破生死，怎能不惧？只不过个中情由，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罗汐呆呆坐在桌边，想着先前刘老神医说的非残即死之言，又想起自己去世不久的双亲，又想到下落不明的姨母表姐，不觉之间眼中已经含了泪：“雅芙，你别忙活了，我也吃不下。我这心里慌慌的，要不你陪我说会话吧！”

罗汐说着，拉着雅芙的手要让她坐。自古主仆身份有别，雅芙最是胆小，又刚刚过来伺候罗汐。此时她摸不清主子心思，哪里敢坐。因此她像没听见罗汐说话一样，自顾自的把饭菜摆上了：“姑娘，其实你这又是何苦呢？将军府权大势大，若真要找个合适的试针之人，那还不就是多抛几个钱的事，怎么还能让你出头。这年月，穷人的日子不好过。若有人肯扔几个钱，他们还不争着抢着的。”

雅芙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家里贫穷吃不饱饭，这才卖身到将军府做了丫鬟。此时她看罗汐眼中隐隐有泪，心中不忍便多说了几句，不想不知不觉之间倒带出了自己的辛酸来。“雅芙，你也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丝毫损伤。难道我的身体受之父母损毁不得，穷人的就可以任意妄为？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作为比蝼蚁更大百倍的人，倒反不及蝼蚁？面对可能临死之境，倒伸出头颅甘愿求死？”

罗汐语带哭音，分不清是对雅芙之言怒极，还是同情穷人们的遭遇。其实此时她也不过是想起伤心前事，一时伤感罢了。倒是雅芙，听她说得如同自己曾亲受穷人之苦一般，那么恳切，倒对她生出许多敬畏来。“姑娘，你别生奴婢的气。奴婢也是为你好呀！奴婢说的虽然不中听，可理就是这么个理呀！虽说穷人的命也是命，可穷人的命不值钱。若是自己舍命，能换父兄一世温饱，那也是值当的呀！”

雅芙说完，跪在地上也落了泪。突然，雅芙似想起了什么，她死死抓住了罗汐的手：“对了，奴婢可以代姑娘试针。”

雅芙说完，似得了什么特大喜讯似的，破涕为笑。“雅芙姐姐，你快起来，你快起来。我怎么能让你代我去呢？你知不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你的手就残了，你的命就丢了呀！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罗汐抓住雅芙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才刚刚跟了自己一天的丫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雅芙看罗汐双手微颤，误以为罗汐是因自己主动请求替她试针而激动，只是口上不好明说，当即脸上含笑：“姑娘一定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奴婢只跟了姑娘一天，就愿冒着生命危险代替姑娘试针吧？其实很简单，因为昨日姑娘选择了我。”

“因为昨日我选择了你，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因为我昨日挑中你做贴身丫鬟才要代替我试针的？可是我昨日选择你只是因为你看着很乖巧，不会惹事呀！”

罗汐将雅芙从地上拉起来，顺手给她搬了个凳子。雅芙见罗汐满脸疑云，接着道：“对，就是因为姑娘昨日选择了我。姑娘可能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这在奴婢看来，却是没齿难忘的大恩呀！从前奴婢只是个粗使丫头，没少受西乐姐姐她们欺负。她们看我不爱说话又胆小，老是欺负我，管家安排什么重活脏活都推给我做。如若工作中出了什么差错，她们便串通一气，把过错全都赖在我头上，为此我不知挨了多少打。如今，姑娘把我挑进了里屋，她们成了外屋的下人，我总算不用受她们欺负了。”

雅芙吸吸鼻子又擦了擦已经流出的眼泪，给了罗汐一个笑脸。“雅芙姐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代替罗汐。你的这份心意，罗汐会永远记着的。可是这一次，不论明日会有怎样的结局，罗汐都必须亲自去。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想自己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罗汐转过身背对着雅芙，不愿看雅芙那张带泪的脸。“姑娘.....”雅芙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见罗汐抬起的手，她又收了欲说出口的话，看了罗汐一眼，拿着托盘出去了。人都到了门口，雅芙又想起了什么，因此她又折了回来：“姑娘，别忘记吃东西，一会该凉了。”

听见雅芙的声音，罗汐的身子抖了一下。雅芙扫了桌边那个瘦小的身影一眼，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