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言观色，揣测人心，本就是历任总管太监的必杀技。吕公公伺候两代帝王而屹立不倒，更是此道中的翘楚。所以云轩今天的迟疑，他是懂的。云轩作为一国之君，治国平天下，忧心事自是要比常人多上许多，可是目前能让他这么忧心的事却只有一件，那就是云天与他的宝贝妹妹云绮公主的婚事。两天前，他就从云天那客气的话语里听出了赤裸裸的拒绝。想到这拒绝可能伤害到自己最最亲爱的妹妹，他杀了他的心都有，可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他不能，因为他们，早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且还是随时可能被人吃了的蚂蚱。妹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当然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可是如果这幸福，需要用无数人的性命来换，甚至导致云国易主或者直接覆亡，他就不得不仔细思量思量。云家，终究是一个牵动全国心脏的所在。就云国现在这内忧外患的状态，多少人在盼着云家出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好像都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追究这件事。“哎，算了，还是缓一缓吧！”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德生，传出话去，就说今日寡人龙体欠安，免朝吧！”

云轩垂着头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那样子好像他真的是龙体欠安。“主子今儿是怎么了？三年了，主子还从来没有免过朝呢！”

吕公公自顾自的说着，像没听见他刚才的命令，将朝服放在了旁边的案上，拿着便服走了过来。他知道，此时的云轩，是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话了。“德生，你说，当皇帝真的有那么好吗？”

云轩伸着两手，任由吕公公像摆弄玩偶一样将衣服从他长长的手臂上套了进去。“嘿嘿，主子说什么傻话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这是天下所有人都期盼的，当然好了。”

吕公公说着，手上并未停歇，利索的给云轩系上了腰带。“呵呵，天下所有人？这么说，也包括你了。”

云轩低头看着正给自己套上靴子的吕公公，脸上带着探寻。他似乎早就料到云轩有这么一问，不慌不忙给云轩穿好了靴子，这才抬头，：“主子开玩笑的吧！奴才可是个没根的人。奴才这辈子，没什么要求了。只等入土那日，能落叶归根便好。”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逐渐现出落寞。而那话，也因着这落寞渐渐有了真诚的意味了。“德生，我记得你老家荷泽的吧？那里，可盛产牡丹呢！”

云轩说着，眼神已经飘向了窗外。那样子，好像窗外真开了大朵大朵的荷泽牡丹。这时他才意识到，德生跟着自己，都已经三年了。而自己，居然连他的家乡都搞不清呢！若非今日德生突然说起落叶归根这个词，他可能永远也不会问吧！想到这里，云轩觉得有些内疚。自己，好像真的是一个极其粗心的人。“恩，是呀！主子记性老好了，老奴老家正是荷泽的呢！”

吕公公笑着，笑得那么勉强。其实，他的老家不是荷泽，而是另一个盛产牡丹的地方—洛阳。只是主子确信了，他也便有意的将他的话顺着接了过去。原来，当奴才，才是最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