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大红,一杯烈酒,一个半醉半醒的佳人。一缕月色,一片枯竹,一地碎成片片的晶莹……————有人说,酒醉中的人才是最真实的,但月然却觉得,这一刻的她不但真实,而且还是最清醒的。不知是因为桌上已经空了大半的酒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月然发现自己突然之间,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她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在陈珀心中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会送自己匕首,而非其他女子所喜的俗物,原来是她想太多了。这么细小,可以贴身带着的匕首,用来防身似乎不太实际,真正用处应该是日后形迹败露,用来自行了断吧。对桌上精美的佳肴看都没看上一眼,月然只仰头饮尽杯中烈酒,虽被呛得眼泪横飞,却依然“咯咯”笑出声来。“呵呵~~~原来都是假的呀!连我都是假的!呵呵呵呵~~~”怎么也想象不出,以前的她竟然生性淡泊,不喜名利虚荣,不大悲、不大喜。或许正是这种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性格,才让陈珀安排了这场婚礼,想要让她成为自己取得天下的一枚棋子。但他似乎忘记了,这种凡事都不在乎的女子,也许更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所以在几次长谈后,她选择轻笑着带上那三尺白绫。可为什么在她被救清醒以后,竟然会转了性子,她多希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看待任何事都是冷冷清清,不喜不悲,不哭不笑的女子呀!站起身来,大红色的裙摆随着蹒跚的步子划出美丽的弧度。人家都说女子在出嫁那一刻是最美的,她做到了,但这又能如何,如此美丽的女子却无人愿意看上一眼。月然微醺的走至窗前,推开窗户,倚在窗上“咯咯”娇笑着,看着前几天还是生机勃勃,已经开遍黄色小花的竹林,竟然全部枯萎,这也许就是上天给她的暗示吧。就当这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她仍是那个坐在竹林里嘻嘻笑着,不知愁为何物的女孩。努力把抽搐的唇角往上扬,月然扬起手中酒杯,仰头饮尽,喝吧、醉吧、至少今天让她忘了这所有的烦心事。“月儿……你这么喝会醉的!”
似乎对突然响起的声音有了些免疫,月然微醺的趴在窗台,即便不看来人,也能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就这么送我出嫁,不怕我大闹婚礼吗?”
仍旧懒懒趴在窗上,月然半醉半醒的声音,像是自语一般说着。“你不会的!”
陈珀肯定的答案终是让月然忍不住侧头,不能理解他为何如此自信?“依你的性子,应该会赌气成亲,然后等我给你一个交代吧!”
见陈珀敛起眼中的神采,却说得头头是道,月然不禁猜想,他是否从自己醒得那一刻便算尽机关。“真是了解我呀!你这么会算,那你算算我究竟会不会帮你!”
扶着窗台,月然摇摇晃晃直起身子,精心装扮过的小脸,泛着醉酒后的红晕。若不是亲眼见到,陈珀怎么也无法想象,平日里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女孩,也有如此妩媚动人的一面。“你记起来了?”
似乎一切都在陈珀预料之中一般,没有惊喜,惊讶的表情也仅是一瞬,唯一改变的就是陈珀微微皱起的眉心。不愧是陈珀,即便被迷走了三魂,仍然能凭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看出端倪。倚在窗上,月然不禁有些佩服的想着。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权势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可以让昨天还是情意绵绵的一对璧人,今日如陌生人般隔窗而立。还是真如她所见,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诱她进局的一个圈套。见月然眼神转暗,陈珀近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言道。“如果你都记起来了,那你应该记得我空有文韬武略,却处处碰壁的情景。我助那男人铲除异己,夺得江山,可我呢?我又得到了什么?”
“所以……你便让我进宫侍奉他,好跟你里应外合杀君嗜主吗?”
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月然浅笑着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惹得陈珀满脸惊愕,赶忙回头查看,见四下无人,才长长吁出口气。稳住慢慢下滑的身子,月然仍是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轻笑着说。“可你机关算尽,却唯独忘了算上若是当今主上不喜欢我怎么办?”
犹豫片刻,陈珀仍是伸手扶住月然肩膀。“不会的!你……”拍开那双大手,月然还是敌不过热辣的酒意,重新趴回窗台,枕着胳膊打断陈珀。“若是他对我有意,就不会让九曜代娶。你想没想过,主上封你一城领主,而非留在身边,也许是他早就看穿了你的野心?”
对以前那个冷冷清清,凡事都不在乎的女孩来说,面对无力逆转的事,她选择了毫不在意的放弃了自己生命。可今天的月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凡事点到为止的女孩,想必陈珀定是算到这点,才敢在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送出一身大红的她。事到如今,月然仍是不禁痴想,若是那日与他言明此话,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场“闹剧”?不,无论那日她是否讲清,陈珀都会送她入宫,因为这正是此时月然在陈珀眼中看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