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讨厌谁,或是被谁讨厌,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是发展成个人被集体排挤乃至于霸凌,其中的因素必然会复杂起来,有可能是和集体的领头羊有所冲突,有可能是自身某方面的性格不适合寻常社交,也有可能只是各种巧合堆砌的倒大霉…… 而千原先生被霸凌的原因很简单。 ——“我很帅气!”
“根据本人翻阅日记发现,鄙人的此世化身在小学时候室内鞋被藏了快六十次,其中有五十次是班上女生做的。”
面对如此骄傲的男搭档,早间纱织有些无语:“……从某种程度上讲,你和雪之下还真像啊。”
不过还是稍微有点差别的,早间小姐猜测他小学时候的女同学应该不是抱着霸凌的心思才这么干的吧。 “您请继续,我还想继续听千原君您小时候是如何被女孩子捉弄……啊不,是被霸凌的故事了。”
早间纱织嘴角勾起笑意,将手边的水杯慢慢推了过去。 千原瞅了眼用手掩住嘴角的早间纱织,轻哼了一声,然后迅速收回目光,继续缓缓说道:“接下来的转折发生在鄙人高中三年级阶段……” ——千原先生遭遇了车祸,直接导致住院和失忆。 “咳咳……先暂停一下!”
虽然在这里吐槽似乎有点不太礼貌……但是,这个转折画风差异未免也太大了吧。 早间纱织揉揉眉心打断道:“怎么这情节跟比企谷差不多,不会是你现编的吧?”
“???”
“什么叫差不多,动画男主角被车撞了还有满怀歉意的女一女二暗地关怀……这种现充还敢说自己的青春物语有问题!”
少年愤怒敲桌。 “如果我是他,不躺在病床上说脑子嗡嗡响,神志不清醒,抓住雪之下的手不放,给后半生讹出一套房子躺平度日,我能松口?”
同样站在车祸受害者的立场之上,阴险狡诈的某人对着心思单纯的动画男主角指指点点,恨不得以身代之。 毕竟现代医学有局限所在,身体其他部分单纯的物理伤势很容易被检测出来,但脑部损伤与精神阴影就难以考证,只要咬死硬说自己依旧有严重的不适,又晕又恶心还时常想吐,医生都没办法,只能开出一条疑似症状严重的鉴定证书,再找记者大肆报道,到时候雪之下家为了平息事端只能成为予取予求的小肥羊。 早间纱织扯了扯嘴角,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不要脸的话了。 她不由为此人的堕落与黑暗痛心疾首。 “那同样被车撞了的你讹到一套房了?”
早间纱织好奇问。 “怎么说呢?”
少年挠挠头,“主要原因还是时间上差了些……有钱有势的车祸肇事方派人过来道歉的时候我还屁日语都不会,一长串废话就听懂个‘斯密马赛’,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要不是后来学校老师来看望,外加现在都有记录地址的家访习惯,我连自己住哪都不知道。”
早间纱织正拿起水杯,趁着某人吹逼扯皮之际喝上一小口准备润润喉,此刻也不由愕然:“……?”
刚才还以为只是他随便胡乱编造的故事,还在当乐子听,可现在怎么感觉真实性与悲惨性好像都在不断攀升啊。 而且严重到连语言能力都短暂丧失了? “千原君,刚刚你说到肇事方有钱有势……”东山奈奈亲声呢喃,悄悄抬头,目光飘忽不定。 “别看我,此事与我断无瓜葛……”早间纱织摇头,打算撇清关系,“先说好啊,在动画和小说里撞比企谷的是雪之下,但在现实世界中撞千原君不是我……虽说我是体验派,可也无法坐上时光机亲自体验撞一回男主役的快感啊。”
早间纱织板着张脸,对着身边的女孩指指点点,示意不要被某人传染上把二次元三次元同时混淆的毛病。 当然,看在某人这段悲惨经历的份上,今天就不多说他的过错了,单单只针对一下擅自误解别人的东山。 “哦对,我想起来了,撞我的那家好像是叫松尾来着的……看名字跟早间小姐应该是没什么关系。”
少年认真的思考,“只可惜对方后来好像没有再联系过我,没机会多讹诈一笔真的可惜。”
早间纱织闻言稍微停顿,面色一僵。 实不相瞒,其实阿绿本姓松尾…… 该不会真这么巧吧? 早间纱织的手正在疯狂颤抖。 “咳咳,早间桑,工作时间别玩手机好吧。”
少年投去不满的眼神,怎么制作组不管一管她,平常千原先生只是收个远征打个演习都要被指控不敬业。 “啊,抱歉,我只是担忧家里燃气是否关好,嘱咐家人多加检查……”少女表情凝重,因为自方才她向阿绿发出询问后,还没有收到老母亲关于此事的回复。 乐观点,不由胡思乱想,说不定只是巧合。 “对了,刚刚说到哪里了?”
早间纱织犹犹豫豫,目光左右移动,手也不知道该摆在哪里才比较好。 东山奈奈挠头,简洁的提醒道:“肇事方之后没有再联系。”
“啊!怎么可以这样!连伤者都不关怀一下的吗,太过分了!”
早间纱织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厉声斥责。 话音落下,不知为何,广播间内忽得有些安静,没有人回应。 这个瞬间,只有少年倒水的液体倾泄声。 喂喂,你们说点什么啊! 不是千原你的悲惨故事倾诉时刻吗?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变得这么沉默?! 求求你了,雪之下千原,快用你那温润如玉的声线接话啊,不然观众朋友们该怀疑我有鬼了! 早间纱织感觉到自身那份强者之心已然发生动摇,难道历经重重磨难的我,依旧难逃淑女形象崩坏的自毁境界吗? 少年摇头感慨道:“乐观一点想,至少对方还是喊了救护车把鄙人送到医院的。”
“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哎呀,早间桑,你这个年纪一心只有从小接受到的规则教育,还不懂世界的黑暗。”
少年的嗓音带着一股忧伤的沙哑感,“如今回想回来,对方居然没有痛下杀手对鄙人而言已经是幸运至极了。”
早间纱织被打断话语,正欲重言话题,此刻不由愣然:“……?”
痛下杀手是什么鬼! 少年双手枕在下巴出,语气深沉:“倘若千原先生是肇事者,必先问导航系统周围有无摄像头记录,若是没有会记录下犯罪行为的电子设备,便直接辗过去。须知当今这个社会,这类豪车伤人逃逸事件依旧屡见不鲜,就算最终被查到头上了也可以花钱找个人顶替自己担罪名坐牢。”
男主角的自言自语响彻在众人耳畔,在旁人听来犹如汉尼拔在鉴赏美食般轻松写意,令人更感毛骨悚然。 东山奈奈不禁为这前所未见,无比深邃的人性黑暗震惊,骇然道:“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早间纱织同样表情微妙:“……从某种意义上,是否应该庆幸千原君你只是受害者,而非肇事者?”
继讹出一套房的言论后,又来一句如果没有监控就直接辗过去……总感觉这家伙的出生地应该是在哥谭市而不是东京。 把他继续留在这个世上说不定日后会变成天大的麻烦。 “不过现在回想过来还是有些难受。”
千原摇头感慨,“初入此世,竟然错过了一条躺平速通的人生捷径,属实是令人无比遗憾。”
早间纱织沉默了片刻,扶额,然后举起水杯掩饰那即将失控的面容。 上面那种故事如果放其他地方讲述的话估计都会被评价非常悲惨,催人泪下,但偏偏让这个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却只让听者感到哭笑不得。 该说是乐观吗? …… 该重新回归正题了——关于千原先生被霸凌这件事。 “这里必须要澄清一下,不是千原先生被杂鱼们霸凌……用一句话来解释——并非是孤独选择我,而是千原先生选择了孤独。”
少年转瞬之间流露出孤傲的笑容。 从平缓叙述到强烈感慨,从淡淡描摹到激进表达。 东山奈奈循着声音,不由睁大了眼睛,她从未在学生时期经历过所谓的霸凌,但善良的本性依旧驱使她投去天使般的微笑关怀,她的眼中隐隐藏着份担忧。 早间纱织也缓缓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理解你那份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心理,人类在回忆起过往痛苦的时候,如果痛楚过深,通常会本能性保护自己而淡化那份悲伤……接下来咱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
“呵呵!”
瞥了一眼身旁的大前辈,少年撩了一下额发,开口说道:“前提说明,和早间桑所料想的不太一样……通常来讲,像我这样优秀的人简直耀眼得令人难以直视。也许正是因为鄙人这份过人的才能,才致使被周遭感到恐惧与妒恨的杂鱼们孤立。”
说罢,他骄傲的挺起胸口。 面对这般不要脸的说辞,少女不由一顿。 是的,千原很优秀,这是早间纱织绝对不能否认的一点,甚至于说这家伙可以算得上是她在本世纪同年龄段中所能认知到最优秀的生物。 可日本的学校不一样啊,这里可不是单纯让学生学习的地方,简单来说,这里好比社会的缩影、整个人类世界的迷你版本,勾心斗角的试炼场。 优秀的人要么成为团队的领导者,要么成为被排挤后独行的孤狼。 “不过,还是很难想象千原君这样的人会被孤立啊……”东山奈奈低声沉吟。 是啊,不管是姿容,还是才智、性格,无论哪样拿出来其实都足以受人欢迎,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 早间纱织也很好奇,为什么这家伙会遭到孤立呢。 “能冒昧地问一下吗?”
早间纱织尽可能地压低声音。 “嗯?”
少年微愣,轻轻点头。 “你在自己班上该不会没有朋友吧?”
由不相干的人问这种问题,其实非常失礼,所以早间纱织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千原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回答:“嗯。”
“那遇到分组活动时,都是怎么办的?”
少女好奇的问。 “喔,那种时候啊,还是会有人来找我的……”讲到这里,早间纱织注意到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与欢喜的笑容。 “该不会是女生吧?”
“早间桑,你猜得好准啊!”
这个答案完全属于可以理解的范畴,毕竟这家伙的荷尔蒙吸引力确实离谱。 在这种强烈对比反差下,完全没有收到过异性邀请的早间小姐多少有点不甘与不悦。 “不过禁止胡思乱想,市道桑与我是绝对纯洁的同胞之情。”
他一边说,一边挠搔后脑勺。 原本还有几分不爽的少女此刻忽然只剩下了好奇。 她将嘴唇碰上手里的马克杯,抬起头问道:“同胞之情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解释的话,其实挺麻烦的……”千原敲一下手掌,将手置于下巴,开始回想,“当初市道桑是从大阪来的转学生,日常交流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大阪口音,所以多少有些格格不入,而且当时班级里小团体、派系什么的早就形成了,中途插班的市道桑和我算是两个孤独的特例,于是在某些时刻就只能抱团取暖了。”
实话实说,早间小姐有些不知道该说他惨还是现充了……怎么还有点像轻小说的男主角啊? 又是车祸,又是失忆,被孤立后与异性同学抱团取暖,究竟该说是好还是坏才好呢? “继帮你承担值日工作后,我似乎对那位市道同学的了解又有所加深了。”
早间纱织垂下长长的睫毛,颤抖地吁一口气。她的纤细肩膀晃动,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随之摆动。 “之后的故事呢?”
早间纱织从旁煽风点火,似乎相当期待漏出点八卦传闻。 “之后啊……”少年顿了顿,“千原先生考上了东大,市道桑跑去了东映当演员,咱们毕业以后就这么分别了。”
“就这样?”
少女诧问。 “就这样啊,不然还能怎样?”
见她的反应那么意外,少年不禁反问回去。 早间纱织盘起双手,缓缓摇头。 哪有就这么结束的故事结局,这家伙完全就是不愿意讲的意思嘛。 而且中间似乎还跳过了那段悠马后辈曾说过的历史——千原曾是班级中人人想要讨好的对象。 “喔那个啊,用比企谷的话说,那时候的那伙人都是些‘伪物’,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所以说,这人确实是会读心术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