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挑选的新婚妻子,在辛如影的口中变成了似乎孩童般无意义打闹的结果,蔑视与不屑明晃晃浮现,听得人身心都不畅。偏偏辛如影一副为他着想的架势,甚至是轻叹口气。“墨北,你如果真的想找个女人相守一生,我和你爸爸会精心安排,但这个人不会是纪家小姐,你明白吗?”
她抬手轻按太阳穴,青葱似的指尖微微翘起,将高贵优雅的姿态尽显,好似在为调皮孩子头痛的母亲。“唉,墨北你现在的年纪,也不应该是让如影为你操心,纪家跟厉家哪里能算是门当户对?”
厉二伯及时出言接话,仿佛极其痛心地叹息着摇头,可他没有辛如影掩饰得彻底,眼神中多少掩藏几分幸灾乐祸。“说完了?”
厉墨北话刚出口,不等他们给出回应,状似随意将手一招,几个保镖转瞬间到了众人面前。辛如影端庄的神情浮现一丝裂痕,她险些要维持不住优雅姿态,几近摇摆,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墨北这是怎么了?”
厉墨北连个眼神都欠奉,即便是休息了整晚,他的脸色也还是隐约透露着苍白,清明的眼眸也裹挟着几分不易觉察地疲惫。可出口的话,却字字句句都点到了本质。“云家都没得知我昨晚复发,你倒是得到消息得够快。”
厉墨北嗤笑几声,眼底晦暗不明,看得辛如影心里发紧,唇角笑意也僵硬了几分。“辛如影,现在迫于你我心知肚明的原因,我暂且没办法对你动手,可你这么挑战我的底线——”“觉得我能容忍到什么时候?”
那涂抹着夸张花纹的指尖,微微攥紧了些,辛如影的神情仍旧维持住了,她甚至看上去有几分伤怀,那眼神像是会说话般,万分悲痛地从厉墨北身上移开。正当纪白染疑惑她何必多此一举,撕破脸面还装这么一出时。就听见震怒的男声从主厅外传来。“厉墨北,我是怎么教你的?!”
年岁不小的男人大步走进来,眼神里的怒意似乎要将厉墨北直接焚烧殆尽。这男人面容和厉墨北有着五分相似,眉眼显然不同。纪白染的目光不自觉朝着身侧的男人无声投去,即便都是不带分毫感情的眼眸,他的也总是多含那么几分温情,仿佛多看几秒都会彻底沉浸其中。和眼前相貌相似的男人不同。“你现在的态度,是对母亲应该有的?”
厉靖山和辛如影的目的相同,作派却仿佛天上地下,白脸黑脸竟是要一块儿唱了。“好了靖山,别这样对墨北说话,他也不是有意的。”
辛如影嘴上劝慰着,神情沾染着的委屈却愈演愈烈,强撑出个笑容来,小步上前挽住厉靖山的臂膀。大清早就目睹这样一出好戏,纪白染都不禁为厉家人的行动如此之快在心中鼓掌。生怕厉墨北死了还手握大权,一旦有风吹草动,厉家人就像是嗅到了腥气的蚊蝇。“我不会认可跟EA的合作项目,省省力气。”
厉墨北忽然没头没尾说到,语气极尽嘲讽。话音还未落,就见在场的几人面色骤然产生转变,显然是被他看透了真实目的。一时之间,整个主厅落针可闻。“送客。”
厉墨北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对于这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他连多看一眼都厌恶。“为了一个买回来冲喜的女人,你要跟我们做到这种地步?”
厉靖山对上他满是不屑与讽刺的眼神,似乎当年那些贬低他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他眯着眼和从未顺从过的叛逆儿子对视,分明身上的气势丁点儿不减,却无形中似乎被他看不起的野种碾压一头。厉靖山面容带上几分阴沉,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威严。“别气了靖山,墨北他现在……也许还听不进去我们的话,这也难免。算了吧,以后我们再坐下好好谈。”
辛如影将解语花的角色扮演得极佳,她将厉靖山劝下后,又对几个白跑一趟的厉家高层使了眼色,竟是就要带着人走了。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纪白染狐疑地蹙起眉头,她的心中总觉着不安,似乎还有旁的手段在后面等着。不然难以解释辛如影此刻的怪异行为。都要走到主厅外,辛如影的脚步微顿,她回身望去,朝着二人流露出个璀璨笑容,嘴唇轻微地动了动。纪白染看懂了。心头更是猛地一沉,下意识就要去摸银针。辛如影隔着遥远的距离,用带着深意的笑容,让她别着急。“你的这个继母,我看不透。”
纪白染的目光还紧锁着空无一人的主厅入口,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如此说道。下一瞬,细嫩精致仿佛天神之作的下巴,被厉墨北轻轻捏住。他近乎是强迫着她对视,那眼神中隐约有几分戾气。“刚才说了什么?嗯?”
纵然身边所有人都在逼迫他认下辛如影,厉墨北也只认为是犬吠,唯独纪白染无意出口的话,让他仿佛被背叛般的愤怒。纪白染微一愣怔,立时回过神来,她向来对无意间犯下的错很能承认,低垂着眉眼,以小绵羊的柔软姿态应对。“是我情急说错了。”
仿佛汹涌的怒火被轻柔落下的细雨浇灭,厉墨北捏住她下巴的手力气一松。四目相对,寂静无声。在冷静过人的纪白染都开始慌乱时,厉墨北收回了手,目光也毫不留恋地收回。“她有太多把柄在我手上,只要厉靖山没有本事和我对抗,她就不得不退后龟缩。”
只是辛如影的退后,多数是她步步为营的算计。仿佛今天,看似集结了厉家高层来对他选择的妻子置喙,实则不过又是一步试探。是试探他的身体,也是在探查纪白染能怎样拿捏,又是在提醒着厉墨北。她辛如影手上究竟握着如何重要的底牌。看似虎头蛇尾,甚至是丢尽了脸面,其后的算计数不胜数。连厉墨北都难以确认,辛如影究竟又藏着怎样的后手。保姆突然面带惊慌地跑来,停顿在厉墨北前面时,几乎腿软到要跪下。“星辰少爷他、他……”保姆浑身颤抖,恐惧致使她被汗湿透,连句完整话都难以出口。“说清楚。”
厉墨北眼神一凝,轻而易举拽住保姆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声音听着冷冽到让人如坠冰窟。“星辰少爷他不见了!”
保姆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