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是一连串的零,归属地也根本没有显示。不过纪白染的反应不是因为未知,而是她的目光在触及号码的瞬间,脑海中划过的往事。在她离开疯人岛的前一天,曾经询问过鬼手神医,倘若以后有无法解决的事,要怎么彼此联系。鬼手神医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流露出个略带几分神秘的笑容。而现在……纪白染刹那间就得以明悟,她的手无意识稍作收紧,心中有几分忐忑。让她感到忐忑的男人,却是毫无所觉,目光仍旧紧锁着文件夹,听闻她略显刺耳的手机铃声,也不过是眉头微蹙。“去书房。”
厉墨北简洁给出结论,他的脚步也在话音落下的刹那间抬起,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脆而利落。他怀中的厉星辰则是觉察到不对,即便没有出声打扰,目光仍旧是落在纪白染的身上。直到她回以了个足以算得上是宽慰的笑容,厉星辰的目光才总算是移开。脚步未曾有片刻的犹豫或迟疑,纪白染快步进了正厅,她直奔楼上的卧室而去,手上的动作也在此刻全力配合。随着电话接通,她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那头是寂静无声,一时之间没人开口。片刻以后,丁零当啷的杂乱声响传入耳中,纪白染反倒因此流露出轻快的笑意。“师父,你又在做实验?”
她甚至主动出声打招呼,话语里充斥着亲近,还有几分打趣,往常的清冷和疏远在此时消散殆尽。那头又是沉寂了片刻,才听到分不出男女的沙哑声音冷笑。“离了疯人岛,你倒是如鱼得水了。”
若是换了旁人,多半会以为鬼手神医是在讽刺,但相处了五年之久的纪白染,很清楚这不过是别扭的关切。她脸颊上洋溢着的笑容越发温润,回应时的语气更是听着让人从心底感到柔软。“确实过得很好,只是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偶尔也免不了被人上门找茬。”
平凡而普通的回应,却引得鬼手神医连连冷哼,好似不满至极,出口的话语更是听得人冷汗连连。“看谁不顺眼,毒死不就行了?我教你那么多年的本事,没一点儿用处。”
纪白染禁不住失笑,没在这事上多为纠结,她反倒是好奇起来。当初在疯人岛上,为了完成师父给予的那些怪异又艰难的任务,时常会有好十天半月不见,更甚最长半年有余。也不见师父主动为问候半句,怎么现在还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师父,是岛上发生了什么吗?”
纪白染向来聪慧机敏,她转瞬间猜测到了问题所在,问出口时,心中都略有几分沉重。“岛上的疯人又多了一倍。”
不带丝毫客套,话语直接干脆,却听得纪白染眉头紧蹙。疯人岛顾名思义,除去自愿待在其中的鬼手神医,其余都是经历过各种有违人伦的实验失败,被神秘的大型轮船送到岛上去。最近缺失人性的实验,又变多了?“前段时间扔上岛的,都被破例带了回去。”
又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态发展,纪白染更为诧异,同时也在心中忧虑。“是那批攻击性极强,只留有野兽本能的?”
她紧张而又迫切地追问,换来鬼手神医的蔑视与不屑。“还能是什么?你要是被那些实验品给害得半死不活,就别把是我徒弟的话往外说,我嫌丢人。”
不等纪白染回应,手机里传来阵阵忙音,竟是就将电话给挂了。她哭笑不得,旋即攥紧了手机,眸色变得极为深沉。究竟是谁将试验品全部扔到疯人岛上,五年来她没有得到丝毫的信息。唯独可以确认,其背后的势力,定然是远超纪家。会跟厉家有关吗?纪白染低垂了眉眼,她为自己忽然产生的念头,有难以磨灭的复杂感触。天色渐沉,厉墨北的身影全然消失不见,竟是连晚宴都未曾露面。晚宴的主人不在,倒是多了个不速之客。纪白染和云烟彼此落座的位置远隔,却挡不住那满是怨恨的双眼。“厉先生去了哪里?”
云烟问话时语气极为不耐,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她的话音落下,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云烟将手中的刀叉重重砸在桌上,她为厉墨北特地换上的礼裙也被溅上脏污,画上精致妆容的脸,更是扭曲着纠成一团。“纪白染,我在问你话。”
她直呼其名,显然以为能留在厉家,自己的身份又在情理之中得以拔高。却把云家对此作出了怎样的让步,全然抛到脑后。听她语气里满怀愤怒,语调又高昂到在整个正厅中回荡,耳朵都因此震痛。纪白染这才抬起了头来,目光从她那张满是张狂与傲慢的脸上划过,不禁轻笑出声。“云家确实是好手段,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肯如此让利把你留下。”
陈述事实的描述,却让云烟一心以为是对她俯首,她倨傲地高扬起脑袋,嘴里讽刺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纪白染将后话缓慢说完。“只是你也别忘了,这是厉家,而我是厉太太。”
仿佛轻描淡写,从这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分毫威胁与警告,却让云烟嘴边的话又被迫艰难咽下。眼中的恨意加倍,浓烈地让她自己的双手都在止不住轻颤。奋力靠近那么多年的位置,一朝被纪家扔掉的弃子以冲喜的名义抢走,还在她面前猖狂。即便桌上的佳肴满是山珍海味,云烟也不再有胃口。她阴冷的目光紧盯着纪白染,过了好一会儿,思及小叔叔的叮嘱,才艰难地将怒意压下。“不吃了!”
云烟索性将面前的瓷盘也掀翻,这才甩袖离开。纪白染用餐的动作缓慢中透着几分雅致,好似一幅精致画作。直至餐桌上的一切被收拾干净,她的目光投向了管家,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云小姐是以将过往的病情记录送来为由的,但还缺失了部分。”
所以管家给了好脸色,甚至于在询问厉墨北的意见后,将人留下用餐。为的不是云烟这个人,而是那份缺失的病情记录。随着管家的话音落下,重物落地的动静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