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涵惊讶于她与方才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然而畏惧于辰妃素日的喜怒无常,她不敢表露出来,只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准备热水。自打辰妃昏迷后醒来,身边的大小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了自己,而她原来捧为心腹的阿绿竟然被留在了寝殿之外,基本上不能够进来伺候。佩涵对此非常诧异,也十分心惊,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主子的意思,生怕自己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被辰妃给灭口了…………只有这样,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在水下憋了许久,一直都没有动静,佩涵终于按捺不住了,上前急声问道,“娘娘,辰妃娘娘?”
她猛然从水里钻出来,乳白色的水流顺着她的发丝、脸颊,一股一股的往下流淌,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已经平淡无波。“拿衣服过来。”
她没有看一旁焦急不已的婢女,只是冷着嗓音吩咐道。佩涵迅速的拿了衣衫过来,慕云薇已经用干净的毛巾将自己身上擦干,披上簇新的衣服,又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房,留下佩涵在这里收拾。“阿绿,你进来。”
自她醒来的这半个月里,阿绿一直被她摒除在寝殿之外,近身的事情都不让她参与。她知道阿绿心中对“辰妃”有恨,但是她身板没有别的人了,所以阿绿势必要留下来的。而这段日子,正好磨一磨她的心性。阿绿垂着双手走进来,低下头,淡然的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辰妃娘娘。”
放下毛巾,散开半干的长发,慕云薇这才看她,“你知道,为何本宫这段日子都晾着你吗?”
“奴婢不知。”
阿绿低声回应,然而语调里还有明显的不满。慕云薇轻笑一声,她终究是还太嫩了,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还是不够。“罢了,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本宫。”
摇摇头,轻声说道。阿绿闻言,一愣,随即应道,“那奴婢这就出去了。”
“慢着。”
她相信,如果是让阿绿自己去想,怕是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不如给她些提示好了,“过来,伺候本宫更衣,等下随本宫去个地方。”
“是。”
阿绿应一声,上前挑选衣服。藕丝琵琶襟上裳,素雅的锦缎上绣着鸢尾花的图案,下身是紫绡翠纹长裙,曲裾刚好盖住了脚面,腰间玉带束腰,侧面垂挂着绫罗佩环。衬得她整个人纤细修长。端庄中透着几分妖娆的灵蛇髻,别一枚碧玉龙凤夹子,两侧各插一支白玉响铃簪。慕云蘅穿戴完毕,站在镜前,却看着身后的阿绿。见她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不自觉的弯了唇角。佩涵收拾完浴房刚出来,见她这是要出去,忙取了大氅过来替她披上,缎狐肷褶子的大氅还带着软糯的熏香。慕云薇皱了眉头,吩咐佩涵,道:“把这屋子里的熏香都换了。”
“是,那,娘娘想要哪种香呢?”
她不得不问,实在是如今已经完全摸不准这位主子的心思了。屋子里用的都是辰妃以前亲自挑选的迦南香啊……她略一思量,想一起句话来,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不由莞尔一笑,柔了声音,道:“那就杜衡吧。”
“……是。”
佩涵应了声,目送她带着阿绿远远离去。出了房门才发现,这十二月底的天气果然寒冷彻骨,慕云薇紧了紧身上的皮毛大氅,暗叹一声好在穿的够厚,抬步向前走去。路面上的白雪都被清扫干净了,然而宫墙两旁的角落里,白雪成堆,又因为被足迹沾染过,带着点点的乌黑的痕迹。她们行至花园中一处空旷的地方,四周的常青树上都覆了一层白雪。慕云蘅低声说了句,“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
阿绿浑身一震,惊愕万分的看着她,而慕云薇只是微微扬了唇角,脚上的步伐却加快了许多。阿绿压下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疑惑,快步跟上前去,却发现,她这是——去朝阳宫?她怎么还敢去哪里?!没有注意到阿绿的不再自,也因为背对着她,所以慕云薇并没有看到她眼里瞬间浓烈的恨意。她脚步轻盈的踏了进去,整个朝阳宫都被雪所覆盖,又因为没有人打扫,所以竟然连路也没有。她循着记忆走进去,很快便找到了承香殿的入口,却是大雪封门。慕云薇眉头紧皱。阿绿小心翼翼的踩着她的脚印走进来,看着站在承香殿门前的那道背影,恨意从心底里蔓延至四肢,她不受控制的掏出一直藏在袖中伸出的短剑,慢慢的、慢慢的,朝那人走去。慕云薇低着头,看着跟前身后那人的影子越靠越近,看着那只断剑即将刺向自己,忽的笑了,“袭月,本宫带你不薄。”
身后的人猛然一震,连手中短剑脱落也不自知,瞪大了双眼,怒目而视。慕云薇回身看她,唇角有着明和的笑意,“本宫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对本宫的忠心耿耿?”
阿绿蓦地向后退去,一手指着她,惊愕的话也说不完整,“你、你……慕……云——你到底是谁?!”
慕云薇轻声笑道,“本宫是谁,你难道还不确定?”
说完转过身体,踏上前,推开被大学封住的门扉,径自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