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临举着手机，斟酌着措辞：“我父亲教过我，侧写最重要的就是经验和直觉。”

他耐心解释道：“当你看到一个人穿着泥泞的工装，你理所当然的会认为他是工地里的工人。这种很明显的特征，每个人都能识别出来。我父亲告诉我，他的做法就是从表面现象推导内在现象。”

唐绫趴在浴缸边缘，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得出她听得很认真，美眸始终倒映着少年的模样，清澈又沉静。　　“凡是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越是细微的痕迹，就越难判断。这需要你积累大量的经验，以及相当敏锐的第六感。观察，推理，想象，代入，这四个步骤尤为重要。”

顾见临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学习侧写的过程，平静说道：“仅仅是这些还是不够的，往往你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放任第六感去捕捉事情的真相，不要害怕被当成神经病。”

唐绫听到最后半句话，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你以前就被当成神经病了？”

顾见临叹息：“是的。”

“我明白了。”

唐绫在备忘录上做速写。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顾见临忽然说道。　　唐绫还以为有什么秘诀，抬起美眸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一次她的语速都明显变快，满是期待。　　顾见临认真说道：“智商或者说天赋。”

唐绫：“……”　　顾见临：“怎么了？”

唐绫美眸变得锐利起来，面无表情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顾见临只是把父亲的原话说出来了而已，他也没有办法啊。　　他只好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学会，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亲自用一些案例教你。只不过，在超凡的世界里，我觉得占卜或许会更简单快捷一些。”

唐绫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说道：“不要低估你的能力。谢谢，这对我很重要。”

顾见临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想查什么，居然非要用到侧写。　　唐绫缩进浴缸里，白皙的脖颈沾满泡沫：“我会认真学习的。顺便一提，虽然峰城辖区已经打算对严家动手了，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一个世家想要不计一切代价报复你，总会有办法。”

顾见临沉吟片刻：“我明白。”

唐绫凝视着他的眼睛：“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打算成为青之王的学生么？”

顾见临不解其意：“是的。”

唐绫沉默一秒：“如果后悔的话，你可以考虑在三阶的时候转职剑宗，剑冢很欢迎你。”

顾见临狐疑问道：“为什么会后悔？”

唐绫摇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我去洗澡了，回见。”

顾见临隐约听说过，女孩子说去洗澡就是不想跟你聊了的意思。　　他很识趣的没再说什么。　　视频中断。　　·　　·　　魔都，深空总部。　　唐绫泡在浴缸里，满是泡沫的水漫过精致纤细的锁骨，圆润的香肩沾着水露。　　她的白色长发盘在脑后，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线条迷人。　　“你为什么不直接提你的要求，让他帮你呢？”

古拙的梳妆镜放在腿上，镜面却倒映出她红发的娇媚姿态。　　镜中的倒影宛若鬼魂般，嗤声冷笑：　　“毕竟你们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按理来说应该算朋友了吧？”

唐绫轻声说道：“我没有过朋友，不知道他算不算朋友。”

“矫情。”

镜子里的少女嗤笑道：“你觉得你真的能学会侧写？”

唐绫聊天记录保存下来，备份在备忘录里：“我会尝试的。”

镜子里的少女问道：“你为什么不干脆请他出手帮你？”

唐绫仰头凝视着天花板，说道：“他现在需要的是成长，刚刚进入超凡世界，没必要卷进这些事情。我有你的预知能力，如果再能学会侧写的话，我自己就可以去查。”

镜中的少女嗤笑道：“你居然还会为别人着想。”

“顾见临经历过的事情，我也都经历过。”

唐绫淡淡说道：“淋过雨的人，就算不想为别人撑伞，也没必要把水泼到人家身上。”

窗外的夜色灯火通明，隐约照亮了少女霜色瓷白的脸。　　·　　·　　顾见临结束视频通话以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戴上遮阳帽和墨镜。　　他背着书包，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运动系男孩，要出门打篮球。　　很好，很低调。　　楼下的车位上，早已经停着一辆不起眼的比亚迪。　　书翁看起来很适合做这种管家的工作，一大早就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顾见临拉开后车门钻进车里，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书翁颤颤巍巍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直接去西港禁忌区。”

顾见临直接下令。　　书翁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至尊，您是要去找屠夫对吧？”

顾见临保持着独特的呼吸节奏，嗯了一声。　　“那家伙肯定在西港禁忌区藏着。”

书翁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严肃和恭敬，内心却早就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这家伙昨天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的神座。今天我带您去逮他，一逮一个准儿！”

顾见临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不是说，你们私下没联络过？不知底细？”

书翁倒是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是对于海妖和月姬而言的，她们两个藏得确实很严实。屠夫不一样，虽然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进行了伪装，但他的脑子确实不怎么好用，您只要随便跟他套几句话，什么都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叹息说道：“关键是屠夫这家伙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我们几个为了给他面子，也就不戳穿他。您看看他那个体型，再看看他说话的那个语气，很明显的就是那种莽夫嘛。”

顾见临想到当初在古墓里跟那厮相遇时的情景，心想确实。　　但凡脑子正常人，也不去想着干掉一个古神，然后等着爆装备吧。　　“不过这家伙的战力确实很不错，当初是他最先遇到我和老师的，如果不是有他在话，我们早就被仙宫里那些复活的古尸给干掉了。”

书翁说道：“他是职业杀手，单纯的拿钱办事，没什么心眼。”

顾见临听到这里，就愈发觉得奇怪了。　　既然是拿钱办事的杀手，那就跟没有理由开演了。　　“根据我的猜测，应该是您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妨碍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就在黑市里进行悬赏，派遣屠夫过来刺杀您。昨天我回去以后，利用老师的一些人脉进行了调查，确定对方就是活跃在西港的野生升华者。”

书翁拍了拍副驾驶座上的一个金属箱：“对了，您要的秘药。”

顾见临听到秘药这两个字，强行忍住了舔嘴唇的冲动。　　墨镜下的视线，却忍不住在那个箱子上徘徊。　　他真的太渴望变强了，尤其是在三阶以下只需要用灵性秘药堆彻的情况下。　　他还不用担心失控。　　灵性秘药对他而言的诱惑，不亚于有珠做的烤猪排。　　“上次带给您的灵性秘药，只是CMJ113号的库存，而这次我把老师新研发的堕天使之血带来了。您有所不知，老师在超凡阶段的秘药造诣上无人可及，堕天使之血的质量高到出奇。”

书翁恭敬说道：“老师这个老贼，上次谎称他献给您的是全部的库存，实际上他就是在放屁！他担心您一次性服用过多秘药，会突然挣脱桎梏。”

顾见临听到十瓶堕天使之血，视线便黏在那个箱子上移不开了。　　上次在仙宫里献祭给他的灵性秘药直接让他从一阶晋升到了二阶。　　如此庞大的灵性，要是换做其他人来吸收，恐怕当场就会精神失控，沦为堕落者。　　顾见临拥有古神的力量，就不用在意这些事，只需要担心耐药性的问题。　　现在又有十瓶堕天使之血，仿佛能看到三阶的门槛了。　　想想还真有点激动。　　“药师没有发现？”

顾见临淡淡问道。　　书翁笑道：“放心，灵性秘药的库存，一直都是我来管理的，老师是个痴狂于炼药的疯子，他对进阶不感兴趣，只想炼制出超凡阶段中品质最高的秘药。所以，他不会去使用这些堕天使之血，我偷偷掉包他也看不出来。”

“老师早年探索古代遗迹时有奇遇，得到了一本珍贵的古代文献。他凭借那份文献，制作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强身健体的，美容养颜的，调理内分泌的，还有减脂瘦身的，治疗痛经的，甚至还有给女性丰胸用的保健秘药。”

他细数道：“我们的研究经费，基本都是靠这些来的。当初老师还在私下里搞拍卖会，一瓶美容秘药，能被那些富婆们炒到几百万。”

顾见临没想到秘药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您都不知道，这种秘药在我们的仓库里有多少。老师虽然在您面前是个蝼蚁，但其实在炼药师的领域内，他是很威风的人，很受人尊敬。否则的话，海妖和月姬他们，也不会这么尊敬老师。”

书翁说道：“在人类的世界，有用的人在哪都会被人尊敬。”

顾见临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　　这小东西倒是可以弄过来，当做礼物送给那姑娘。　　“下次，把那些秘药带回来，越多越好。”

书翁一愣：“明白。”

至尊的用意，也不敢多问。　　听说远古时代，太古的至尊们会挑选部落里最美貌的少女，夺取她们的初夜来进行仪式，对于当时族群时代的人类而言，这是无上殊荣。　　“至尊，我们到西港了。”

书翁提醒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才是升华者世界的一个缩影，因为这里不在以太协会的秩序之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疯狂又混乱的世界。如今麒麟仙宫的大门即将开启，全世界的势力都汇聚到了东海沿岸。”

“因此这个禁忌区鱼龙混杂，可能有各个升华者世家在这里开的黑市，也有一些升华者组织在暗中行动，以及危险的通缉犯，畸变的堕落者。包括严家在这里，应该也有不小的产业，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

他顿了顿：“黑暗世界里最大的势力，也就是幽荧集团，也在这里驻扎。”

顾见临若有所思，在深空官网调出了幽荧集团的部分资料。　　如果说以太协会代表的是人类社会的文明与秩序。　　那么黑暗世界代表的就是人类的混乱与阴暗。　　幽荧集团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是有诸多的升华者家族联合在一起的联盟，也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吸纳人才，在黑暗里为这个财团创造利益，他们不认可由以太协会制定的秩序，秉持着截然不同的理念，高度活跃。　　各个国家的政府，财团和民间，都有他们的影子。　　“总之，如果您不想暴露的话，还是要小心一些。”

书翁提到这里就有点后怕：“比如我，我前几天回家查了查，没想到上次在海底地宫对付的那个少女居然是，她居然是……”　　顾见临平静说道：“雷霆，来自总部的公主殿下。”

书翁吓得一哆嗦，心想不愧是至尊啊，都打入以太协会内部了。　　这种情报都知道。　　他真的很好奇一位古之至尊来到人类的世界会是什么看法。　　可惜根本就不敢生出那种试探的念头，因为那种灵魂的威压时刻压迫着他。　　无法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