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霏本想送走这情绪失控的一家人就回头去跟林以寒约会，都已经想好了今天一定要开诚布公的跟他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结果韦家突然就要到谈合同这一步了，这实在是令柴霏始料不及。在柴霏跟韦老太太谈价格预算的时候，就听到旁边韦老先生在气势强硬的规劝自己儿子去考编制，只要笔试能通过，虽然他已经退休了，但是还是有用得上的关系能在面试上通过。看得出来这种对话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柴霏想中间这两个月没有音信大概就是这对强势的父母在于叛逆的儿子之间的拉锯战吧。儿子成年后好不容易走出了父母的控制，自己到大城市独立生活，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少年游都能迎风扬帆，天高海阔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可能年近中年，却发现自己还是一事无成，就如父母一直打压说的那样无能。按照自己的选择结婚生子，却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老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强势的父母带着大棒和胡萝卜重新掌握控制权，把曾经不听话的儿子一家重铸成幸福一家人，享受传统三代同堂的养老生活。韦岸在生活的打压和父母强势的给予，老婆的哀求下，孩子的哭闹中，已经没有了年轻时不羁的叛逆，像经历了大寒和雨季的茄子，麻木的被父亲的安排给收服。韦老先生接下来又是一顿训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之类的，灌满了柴霏的耳鼓，让她这个旁人都产生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最后韦老太太定了明天过来谈，于是柴霏忙打电话给林以寒告诉她这家人的决定，明显林以寒更没有想到居然进展这么快，电话里显得有点犹豫。“他们的目标价位和报价并没有差很多，你这边有可以让的空间的话，明天可以先坐下来谈一谈。”

柴霏解释道，“要是可以的话，我打电话让负责你家房源的居家中介一起过来谈吧，因为我是买方经纪人，肯定是要全力帮我的客户争取的，噢，如果你觉得我在现场谈不方便的话，我让我同事过来谈就可以。”

“确实没想到这么快，让我想想，我们先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再聊。”

林以寒沉吟道。于是他们约在小区门口的餐厅碰头，事情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让柴霏早先准备好的情绪和台词都排不上用场了，饭桌上毫无暧昧的色彩，吃饭的主题变成了经纪人和卖家之间的交流。卖房是件大事，林以寒作为业主谨慎是肯定的，这个房产价值近一千八百万，对于柴霏公司来说也是大单，所以柴霏从工作的角度又应该全力以赴促进成交。“这房子挂出来到现在也半年了，之前都没有正式的和买家谈过吗？”

柴霏问。“嗯，工作一直都很忙，也不放心交给楼下的中介打理，所以来看过房的客户并不多。老实说，我都不知道现在行情怎么样了。”

林以寒淡淡一笑，“我对金钱其实并不敏感。”

“是，你专注工作，创造更多的价值，对资本的游戏并不感兴趣。”

柴霏笑道，“你太优秀了，所以也不会缺钱，钱都是主动来找你。你这套房子买了三年，我记得契税票购房价是一千万吧，这一个月来深城整体行情上涨很多，现在这个小区的同户型报价大概在一千七百万，你的楼层和位置都不错，又是新装修还没有多少折旧，应该在一千八左右。实际成交的话就要看是不是急着卖，诚不诚心想卖，一般来说想赶快出手的话，大概少个大几十万。当然，你应该让一直负责你房源的经纪人来给你好好分析一下，他那边是代表业主的利益的。”

“我倒是也不急着卖掉，不过有客户感兴趣等会就一起谈谈吧。都是楼下中介帮我定的价格，这么看来就是这三年我什么的都没干，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就赚了七八百万。”

林以寒嘲讽的笑，“怪不得那么多人着迷投机，不劳而获。”

“是咯，所以深城炒房的人太多了，大家都带杠杆借钱买房，买了房的，特别是你这种优质房产的实在是躺赢。”

“我当时只是打算结婚，买了一套婚房而已，没想到分手了两年，却赚了几百万，真是讽刺。”

林以寒很少提起之前的感情经历，因为这套房子可能即将要卖出，他的话多了起来。“那应该谢谢你们当初想要结婚的决定，不过这套房子是你跟前女友两个人的名字，要出售的话需要两个人都签字。”

“嗯，我知道。”

林以寒看起来有些烦乱。“她现在不在深城吧？”

“不在。”

“哦，那有点麻烦。”

柴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介于很多情侣一起写名买房后来分手撕逼的现状，柴霏作为经纪人只能接着问，“要是谈好了要签合同就要通知她过来签字，她会配合吗？”

“会。”

“那就好，你们之前沟通好了就行。”

柴霏听他谈起前女友的语气，心里有点吃味，但是自己并没有立场，只是一个经纪人的常规询问，于是她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林以寒沉默了一会之后，抬眼看着柴霏的眼睛说。“她叫陈鸢飞，是我大学同学。”

“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房产本，上面有她的名字。”

“嗯，当年我们准备结婚，那时候她还在读博，我已经在A厂拿到了不错的薪资，我家里赞助了一些，就买了婚房，装修的半年里产生了很多的矛盾，我和她性格都比较内敛不善沟通，于是矛盾越积越多，然后就是冷战，后来她有了更好的工作机会就去了上海，我们也就正式分手了。之前我打算卖房的时候跟她打过招呼，会需要她来共同签名，她答应了。”

林以寒突然很认真的讲述了这段感情，“她为人很有信用，如果真要签字她肯定会配合。”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吧？”

“偶尔吧，很少。”

“你对她评价还是很高的，难道没有想过复合吗？”

“我跟她之间的问题是对未来规划和理念的不同，这一点两个人都没有改变，再尝试也没有可能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她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你都能这么理性？”

柴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算是的，我只是不喜欢犹豫不决的情绪，让大家都无谓的损耗。”

林以寒诚恳的回答。柴霏苦笑了一声，“不过好像也符合我对你的想象，一直都是计算和逻辑的天才，不会像我们女生那么多愁善感，感情驱动。”

“我也不是运算机器，我也是有感情的。”

林以寒自嘲的笑笑。柴霏心中盘旋已久的情绪和疑问汇成了一股火山岩，一定要喷发出来，“你这两年一直单身，是因为什么呢，你周围优质的女生肯定也不少，你的行情也不会差的。”

林以寒笑了起来，“我的生活很简单，恋爱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结束一段感情之后也不会想着立刻开始下一段，我开始一段关系需要认真的思考有没有进入婚姻的可能，所以我这个人很无趣吧，缺乏激情，我是希望一段关系能稳定而有结果。”

“从好的方面说明你对待感情很认真。”

柴霏低着头轻笑着喝水，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感想，“所以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对象呢？”

“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很多自己的问题，之前我只想找能找在同一个领域互相能理解的。现在我发现这点并不重要，我想找彼此熟悉的，性格开朗乐观，不要像我一样沉闷，跟她在一起会开心的女孩。最好是家乡相近，口味生活习惯都相似。”

柴霏摆弄着水杯里的勺子，水纹在小小的杯子里起伏荡漾。林以寒很认真而平静的看着她，“其实我那天晚上出差回来去找你和李小可吃宵夜，就是想跟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正式交往？”

柴霏思绪一团混乱，她不是没有幻想过林以寒主动告白的美梦，当这一刻真实的来到眼前的时候，暗恋多年的心却没有双向奔赴的狂喜。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真挚却那么平淡，也许是因为这个时机实在没有半点暧昧的气氛，就这样突然被告白了，或者说并不像是告白，而是面试官通知她得到了这个职位的offer。柴霏没有那种幸福的喜悦，这时的念头只是这么多年的夙愿要达成，一定不要错过，她反应过来之后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这是我高中时候的心愿，隔了十年感觉却很奇怪。”

林以寒温和的笑，“我这个人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会甜言蜜语，只有工作，生活是无趣的。高中时候我对那件事感到非常的抱歉，但是那时我什么都不能做，后来经常看到你跟秦匪一起放学，你总是神采飞扬笑得很开心，很有感染力，我对你也有着好感。这几个月跟你相处都觉得很放松很愉快，这次我出差这么久，你很少联系我，我却经常想起你，所以在回来的飞机上，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去找你，我希望能有个机会真正的相处。”

这跟她期待的感情不一样，但是此时柴霏的心里还是蔓出了几分甜蜜，她正在想说话，此时电话一通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