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晨身子一顿，望向慧空，竟觉得这个被奉若神明的僧人，身躯竟微微颤抖！慧空大师定定望着墙上的那副画，声音微微发抖。“五十年了，终于来了！”

声音喑哑，完全没有解签时的自信。肖晨有些懵，却还是跟在慧空身后，望着他。慧空转身，望着肖晨，语态中仍旧带着尚未平复的激动，“施主可知，老僧为何带施主到这里？”

肖晨摇头，“还请大师解惑。”

慧空呼出一口浊气，心绪也平复了不少，望向墙上的古画。肖晨抬眸望去，只见内室后墙之上，赫然挂着一副古画。画轴浓郁深厚，上等的梨花木，许是时间原因，画纸也有些微微泛黄。“这幅画，是北莲寺建寺之时，贵人所托，临行嘱托，百年之后差人来取，我师傅了慈，30岁接任住持，到如今，已经足足等了五十年。”

肖晨只觉话中深奥，晦涩难懂，见慧空正在兴头上，便耐着性子听着。“施主，你可在这话中看到了什么？”

肖晨一愣，望着墙上的古画，泛黄的画纸空白一片，干净的连个磨点都没有，顿了顿，道：“虚无。”

慧空大师身子一震，双目之中精光大放，一把抓住肖晨的手，身子颤抖，“是你！是你！”

不顾肖晨错愕的目光，慧空大师又道：“你就是来取画的人！”

“五十年了，终于等到了！”

慧空大师仰天长叹，而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之上，行了佛家礼节。“贵人曾言，此画名为虚无，只有抽出虚无签，方能取走。”

虚无签？肖晨望着手中的空白签子，有些错愕。这签子和画倒是相得益彰，一看便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难不成慧空大师口中的贵人，早在一百年前，就预测到今天自己的到来吗？未免太梦幻了。慧空大师恭敬无比的将画从墙上取下，装入盒中，就差行叩拜之礼。“施主贵姓？”

“肖，肖晨。”

慧空点头，目光放在肖晨身上，复杂无比。“贵人曾言，此画藏有玄机，可惜老僧愚钝，空对几十年，也没能参悟，施主天命之相，定能参透其中。”

将画递到肖晨手中，慧空大师转着手中的佛珠。肖晨无法推脱，只得收下，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画送回来，毕竟在人家这都一百多年了，自己这么拿走也不合适。慧空大师从肖晨手中抽出虚无签，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施主天命之相，只是此道凶险，望画中玄机，能助施主逢凶化吉。”

肖晨点头，“谢大师指点。”

慧空大师又道：“还请施主随我去个地方。”

肖晨点头，跟着慧空大师出了内室，由后门，径直而去。一路绕行，最终停在了一处说不出名的偏殿，在院子中立着一颗参天巨树，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展臂之粗。枝叶茂盛，却透着股枯败之感。树叶沙沙作响，透过阳光，洒下一片阴郁。树下，一老僧盘腿坐着，肩上满是落叶，浑然不觉，口中吟唱着佛经，身旁放着一把扫帚。老僧双目紧闭，似入了定。肖晨一愣，这不就是那个硬塞佛珠，让自己接受了社会毒打的老者吗？想必就是慧空大师的师傅，了慈了。慧空缓步行至老僧面前。双手合十，“师傅，肖施主来了。”

老僧这才睁开了双目，缓缓开口，“贵人的画…”“已经交给肖施主了。”

说罢，慧空转身，道：“肖施主，我师傅三年前得了癔症，神智时而灵光，刚刚的事，我替师傅赔罪了。”

肖晨摆手，按照慧空的说法，了慈这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所以神志不清，刚刚暴打自己，想必也是发病了。这是病，得治。这了慈法师看起来，怎么着也有80了，得这种病很正常，说句不好听的，像他这个年纪，还有几年活头，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慈打量着肖晨，异常的郑重，肖晨甚至能感受到，了慈一刹那得激动与兴奋。“师傅，肖施主年轻有为，天命之相，日后的前途定时不可限量。”

了慈不住的点头，目光和蔼的像是见了老友一般。肖晨上前一步，脱下手腕的佛珠，递了过去，“这是我刚刚捡到的，想来可能是了慈大师的，现在物归原主。”

了慈扫了一眼佛珠，望向肖晨，目光复杂且温和，“施主若不嫌弃，此物便赠予施主。”

得，不愧是师徒俩，送人东西都是这么的不容拒绝。肖晨叹了口气，只得将佛珠重新串在手腕上。了慈继续盯着肖晨，目光看的肖晨头皮发麻。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了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是不是见过？”

了慈点头，目光深处迸发出一抹异样。“不知我与大师，在何处何时见过？”

了慈抬头望天，许久，叹息一声，“许是前世佛前。”

肖晨微微颔首，佛家讲究的就是个因果轮回，了慈的话，倒像是种调侃。了慈背过身去，目光空洞，望着面前的参天巨树，低声吟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肖晨叹了口气，心中不住道：人生在世，不过匆匆百年，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人过百年，不过黄土一抔，求得无非就是功名利禄，实则皆是过眼云烟，一场梦境罢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本就了无牵挂。告别了慈，肖晨在慧空的带领下，回到了禅房，慧空点燃了一炉香火，烟雾缭绕，檀香阵阵，煞是撩人。又跟慧空聊了许久，直至小僧前来，肖晨这才起身。“大师，我还有一事相求，先前有位抽了下下签的小姐，敢问签文何解？是否凶相？”

慧空转着手中的佛珠，“肖施主莫要担忧，老僧已替洛小姐解罢，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肖晨点头，“谢谢大师，今日叨扰了。”

慧空闭着双目，微微颔首。肖晨这才转身离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阿弥陀佛。”

身后传来慧空玄奥的诵经声，肖晨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