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只是随口跟江离聊了两句,没想到她记忆力这么好,到现在还记得。要是让顾先生知道他背地里跟她聊这么多,肯定要生气了。“没什么,只是我这次去澳洲,见了我妈妈,然后听对方说他姓陈,我有些担心他是否能够照顾好我妈,才问问你的。”
江离不是没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但也没有多说,只垂着眼睫,假装不知道地说。“奥,老陈肯定靠得住啊,不然也不会是顾先生的人了。”
严峥这才舒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我只是担心我妈妈,她身体不太好,之前去澳洲也没有跟老陈多聊两句,我还有一些关于我母亲的喜好想跟他说,也没来得及,心里一直挂念着。”
江离低声解释着,见严峥的表情也没起什么疑心,便没有再往下说了。“没事的,江小姐,老陈照顾着,您放心,毕竟以前老陈跟在顾先生身边很多年,是顾先生的心肝宝贝,要不是纪夫人很重要,顾先生也不会派老陈过去了。”
严峥笑眯眯的说着,看起来很真诚。但江离知道,能被顾晏霆重用的人,个个都心思缜密,肯定不会跟她说什么有用的消息,顶多是顺着她的话茬说。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说。所以她听话,只听一半就好了。“你把柿子吃了吧,很甜的。”
江离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自顾自地回了房间。严峥怕被顾先生看见了,小声让张嫂帮他打包装起来,才一溜小跑出了偏厅。江离疲惫地坐在床边,眯着眼,看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出神。按照严峥说的,顾晏霆派这么重要的人过去,就为了监视纪缦,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毕竟纪缦只是个半百老人,江晋去世之后,她压根就成了个一无所有的弱妇人,江离也被关进了监狱里,她们母女两个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还需要顾晏霆这么大费周章的,这样盯着她?莫非,真如顾晏霆所说,他在保护她们?想到这,江离自嘲地笑了笑。她自己都不信。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收起心神,起身去浴室洗澡。洗了澡之后,她心情才稍微好了些,裹着薄毯在外面的观景台听海浪声。头顶突然一沉,顾晏霆温热的大手顺着她的湿发滑到发尾,随后安静又霸道地牵起她揪着薄毯的手指。有些凉。男人眸色微沉,眼底深沉得像外面的海。“进屋。”
他低声命令。江离不想跟他吵,因为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彻底激怒他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便一言不发地起身,率先回了房。她知道顾晏霆要干什么,便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自顾自地去找了吹风机,站在洗脸台前吹头发。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落在顾晏霆的眼里。在他看来,她这是在无声地反抗,和控诉。他没说话,只站在门边,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江离从镜子里看见他那冷峻线条勾勒出来的脸,还有紧抿的唇,心里突然想着他是不是会跟她道歉。因为刚才他不信任她的事情。但转念想了想,他顾晏霆什么时候跟她道过歉?他除了威胁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除了把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除了做错了事还嘴硬之外,什么时候跟她道过歉?意识到这点,她轻不可闻地嗤了一声,将眸光收了回来。“今天的事,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没有不信任你。”
她心里的怨气正在缓缓膨胀,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忽地穿过吹风机的噪音,钻进了她的耳朵。江离扒拉着头发的手一顿。随后沉默着,没有答话。就这?镜子里,男人的眉心逐渐蹙了起来,眼神也渐渐地深了下去。他酝酿了许久才决定下来跟她说一声,结果她就只是这种反应?到底是有多大的怨气,才胆儿肥得敢跟他甩脸子了?但他的自尊心,他的脸面,只允许他说一次。继续追问都显得很丢脸。于是他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难道不是因为看到了监控,才觉得我无罪的吗?”
江离冷冷清清的声音突然响起。顾晏霆离开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身,拧眉看她。“也不用跟我解释的,毕竟有没有冤枉我,我有没有被冤枉,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江离关了吹风机,垂着眼睫抹护发精油,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话里却字字带着刺。仿佛是在控诉。“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是吗?”
顾晏霆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着寒芒,好像下一秒就要生气了似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为什么生气?被冤枉的我都没生气呢。”
江离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头发,出了浴室就要上床,却被顾晏霆紧紧地攥住了手腕。他削薄的唇紧抿着,两颊的肌肉有些颤动,看起来正在咬牙隐忍着怒气。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丝丝危险,江离挑了挑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放心吧顾先生,我对我自己的身份认知很清楚明白,刚才说的话也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您别误会,还有……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想睡觉,您不睡吗?”
她说的是实话。经过今天这么一闹,经过顾显宗的敲打,她突然又回过了神来。就算这个如同神祇一般的男人就在她的身边,她也永远不可能再重新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旁边,他也这辈子都不会将她带在身边,底气十足地介绍她。她就是个,永远也见不得光的人。她这突如其来的服软,倒是让顾晏霆的心里更加憋闷起来。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许久,才长臂一伸,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际,将她拉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