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上,画风急转,摘星境妖王层出不穷。一路上,不断有妖王从群山之中飞上高空,进入了郑家的楼船,这一现象引起了王一的兴趣。他按捺不住好奇心,绕路跑到楼船前头,随便抓了一只摘星境兽王,逼问其中情由。这只倒霉的兽王,是一只白毛香獐,自从修道有成,也是横行一方的小霸主,结果没曾想,被一个丑道士,三拳两脚揍成了猪头,最后还被人家生擒活捉。原来那些妖王没有交通工具,而万妖城又太远,于是想出了这么一个搭便车的办法。大家扎堆去万妖城的原因嘛,据他们妖王之间的小道消息传说,万妖城近期要搞一次大型交易会,每个妖王领地的特产都能卖个好价钱,还有大量化形丹出售。交易会倒还罢了,化形丹可是这些妖王梦寐以求的好东西!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边界地带的妖王也被惊动!这些妖王不管有钱没钱,都想去碰碰运气,一旦买到化形丹,就能化为人身。这种诱惑,比人族修仙的渴望也小不了多少!虽然靠化形丹塑造的人体图具其形,一应经脉窍穴,仍与妖兽无异,也不能修习人族功法,但人形毕竟比兽类方便得多。对于妖族来说,能够口吐人言,化作人形,就是无上的诱惑。化形的好处还有很多,比如可以在其它妖王面前装逼,甚至能顺利混进大汉王朝,享受花花世界、十丈软红。如此多的好处,这些对妖域的土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王一道:“那你想不想去万妖城?”
香獐王居然人性化的撇了撇嘴,传来一道神念,“我倒是想去,可惜付不起路费和入城费,这里还在妖域外围,我这种摘星境小妖多如牛毛,领地里根本没什么油水。”
王一笑道:“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你带我上船去,就说我是你的人族朋友,路费入城费我全替你出了,只要把我伺候好了,到时候送你一颗化形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香獐王没想到自己挨了顿痛揍,还能因祸得福。虽然化形丹什么的,完全可以看做刀疤道士在吹牛,但只要能跟着去万妖城逛逛,那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儿!一人一妖对好口供,便守候在道旁,果然,不多时,那艘楼船就飞到近前。王一跟在香獐王身后,顺顺利利混进了郑家的楼船。妖域广大,其中妖王不计其数,一个普通摘星境的香獐王,显然没什么面子。接待他们的,不过是郑家一个神照境的小小管事。这社会还真是现实!等王一豪气的交了二十颗上品风晶石做路费,要了一个头等舱。那小管事立刻变得肃然起敬。别看这些妖王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其实大多都是穷吊丝,还是咱人族修士有钱,二十颗上等风晶石,足够四、五个摘星境修士一年的飞剑消耗了。头等舱的面积不小,是一个三室两厅的套房,里面一应器具都是精品,确实对得起昂贵的票价。看来郑家为了开辟这条“公交”路线,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王一对这种周而复始、群山起伏的地貌早已经看得生厌,成日躺在床上,暗暗融合血脉,打磨肉身,简直像极了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香獐王这个没见识的土王,因为没出过远门,天天守在甲板上,和一众同样吊丝的小妖王们,聊天打屁看风景,倒是各得其乐。如此又行数日,香獐王突然一瘸一拐、凄凄惨惨的回来了。王一吃了一惊,问道:“你这是和谁干架了,我不是吩咐你别胡乱惹事儿吗?”
香獐王道:“我这种小角色,敢去惹谁?这是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两拨妖王有仇,几杯酒下肚就要干仗,我是被误伤的。”
王一大笑:“围观群众也是高危职业,郑家的人难道任由他们在船上互殴吗?这是公然砸场子的行为呀!”
香獐王幸灾乐祸道:“怎么会不管!现在上面正打的正热闹呢,没想到,这趟船上卧虎藏龙,郑家居然出动了两个聚星境高手,这些闹事儿的妖王,算是踢到了铁板,等会儿多半要被赶下船去。”
王一心中一动,船上机关密布,他不便用神识扫描,身形一展,已经出了船舱,三两步上了甲板。甲板上的打斗大戏已然结束,六七个妖王被打得筋断骨折,死狗一样躺在甲板上,郑家兄弟正在对他们训话。只听郑小北道:“一群混账玩意儿,喝了几杯马尿,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在郑家楼船上动手,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打坏了楼船,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郑小东眼神凌厉的扫过围观的妖王,沉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次若不小惩大诫,日后谁还会把郑家的规矩放在眼里!阿德、阿信,斩去他们一条腿,都扔下船去。”
众妖王大惊,那几个酒鬼更是吓的酒都醒了。打断腿和斩断腿只有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打断腿还有长好的一天,斩断腿可就彻底玩儿完!这些小妖王,可没有什么断肢再生术,更没有人族的疗伤神丹,一旦失去一条腿,就是终身残废,等待他们的结果,十有八九是被别的妖王吞并。这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好威风、好煞气!”
一个清脆的童音突兀的响起,甲板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郑家既然要和咱们讲规矩,那好,我也请你们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地盘!睁大你们的眼睛瞧好了,这里不是你们郑家的天南堡,这是妖域,万妖之国!要讲规矩,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得按咱们妖族的规矩来!”
王一心中一凛,这娃娃厉害,虽然收敛了神识,但能瞒过自己的眼睛,也绝不简单。郑小东也是面色凝重,定睛看向说话之人。这是个粉嫩的小正太,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年纪,穿着个粉红的皮肚兜,脖子上带着一个嵌玉的银项圈。他身上发出如潮般的法力波动,简直像是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和粉嫩的正太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问可知,这是一个妖族的大高手,绝不像表面这般人畜无害。王一暗想,能化人形的妖族,除了淮水龙君那种乾坤境大高手,就是服用过化形丹。化形丹价格不菲,一般小妖王可消费不起。这小孩子当然不可能和淮水龙君那种老怪物比,但能用得起化形丹,背景只怕也是大的吓人。郑小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强压心中怒火,拱手为礼道:“敢问尊驾大名?不知按你们妖族的规矩,又该如何处置?”
众妖王都炸锅了,化形的妖族,不是这些生活在妖域外围,辛辛苦苦讨生活的小喽啰们能想象的。而且,这个妖族还是个小娃娃,谁能下这么大的本钱?答案只有一个,这是典型的妖二代,人家出身好,老爹至少也得是个五行境大妖王!郑家本来是想拿这些小妖立威,结果横生枝节,踢到了一块铁板,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正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妖族的规矩,谁的拳头大,就是谁说了算!要问我的名字,你们还不配!要是不服,咱们先打一场,你赢了,我转身就走,若是我赢了,这艘船和船上的东西,当然就得全部换个主人!”
王一忍不住笑出声来,尼玛,强盗遇上了拐子,有点意思!这小娃娃家学渊源,小小年纪就知道借题发挥、趁火打劫,以后一定也是个妖族的大人物。敢情你输了,拍屁股走人,赢了就白得一艘宝船,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买卖!要是郑家能同意,他们还不如趁早关门,改行去做慈善事业。“你怎么不去抢?”
郑小北毕竟年轻气盛,进入聚星境以来又未逢敌手,难免火气大些。虽然知道小孩来历不凡,仍是忍不住骂道,“哪里钻出来的小屁孩儿,趁早滚蛋,看在你家大人面上,饶你不死。如若不然,等会儿也砍了你的腿脚,扔下船去,想要为这些小妖出头,你还差得远呢!”小正太本来就是存心滋事儿,那些小妖的死活,和他有屁的关系。他不过是要寻个由头,好找郑家哥俩麻烦,郑小北这一骂,算是正中下怀。听说郑家的老祖宗和白象族族长是铁哥们儿,和好些妖族长老也都关系匪浅,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讲些情面。若是无缘无故找茬生事,日后难免落下口实,既然今天郑家的人先出言不逊,那就有了把柄,小正太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岂不美哉?“好,好,好!”
小正太拍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要砍掉我的大腿,把我扔下船去,大家伙儿,可都听得真真的!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等会儿我照方抓药,就这么收拾你!你这人嘴巴太臭,小爷先抽你一个大嘴巴,让你张长记性!”
话音刚落,小正太动了!啪的一声脆响,郑小北脸上已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小正太瞬移一般,又站回原处,一般人看来,他就像是动也没动过一样。也许只有王一、郑家兄弟,才能看清他的动作。满场寂静无声!那几个躺在地上装死狗的小妖王,更是浑身直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高兴的。一个堂堂聚星境高手,被人直接打脸,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快!真是快极了!王一自忖,即使他全力发动御风术,最多也就这个水平。郑小北满脸的不可置信,突然感觉牙齿松动,半边脸都麻木起来。暴力就是最好的语言!既然能打你脸,就能摘掉你的项上人头!明明把对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偏偏你就是躲闪不开!郑小东一把年纪,毕竟没有都活到狗身上,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们兄弟看走了眼,这回不是踢到铁板,而是一头撞上了城墙!双方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这个小正太竟然是个大高手,说不定还是五行境的大高手,否则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碾压郑小北?要知道,郑小北可是郑家年轻一代里最有潜力和前途的后辈,堂堂聚星境修士,却连人家一招也接不住!郑小东这回再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的鞠躬行礼:“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还请看在先祖份上,给我们兄弟留些体面。”
小正太笑嘻嘻的道:“好说,好说。若不是看你们家老郑的面子,信不信刚才那一巴掌,我就能把他脸给打烂!这些年你们郑家靠着盘剥咱们妖族发了大财,不说对咱们妖族客客气气,至少也要有些基本尊重吧,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成何体统!真当咱们妖族都死绝了么?”
郑小北挨了一巴掌,一脸懵逼,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做了几百年天之骄子,怎么连一个八九岁的娃娃也打不过。不是他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郑小东道:“前辈大人大量,何必与我们这些小辈一般见识,今日这些过节就此揭过,日后我们兄弟再上门赔罪。这些喝酒闹事儿的小妖,也都交给前辈处置可好?”
小正太眼中满满都是嘲弄,笑道:“就此揭过,也行,你们这些人族修士自己下船去吧,看你态度不错,腿就不砍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郑家的。”
此刻,郑小东心里天人交战,人家这是摆明了要谋夺这艘宝船!动手,那是下下策,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可听话就有好下场吗?这艘楼船,可是郑家下了血本买来的,想要再搞一艘,那是千难万难!若是在自己手上丢了,这个责任他也背不起!再看这娃娃,一开始藏头露尾,连姓名也不肯说,指不定就是哪位前辈妖族大能幻化而成,人家打的就是劫财的主意,宝船一转手,马上死无对证,日后追讨之难,可想而知。更可虑的是,几位师弟、师妹正在底仓练丹,这一炉丹药已经练到最后一转,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事关重大,他们现在绝不能移动,下船什么的,更是万万不能答应。小正太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似乎等的不耐烦了:“别给脸不要啊,非逼着我动手杀人么?”
郑小东苦着脸道:“宝船是郑家公产,晚辈做不得主,但前辈若一定要取,我们实力低微,那也无可奈何。”
小正太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明抢了?明明是你们技不如人,赌斗输给我的,怎么信口雌黄,反而栽赃陷害?”
别说郑家兄弟郁闷的吐血,就是围观的妖王们也是暗暗腹诽,到底是谁在信口雌黄,栽赃陷害,你当大家都是傻子么?郑小东道:“是,是,前辈都说了,妖域之内,谁拳头大就依谁的规矩,你老人家实力强,那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正太得意道:“这么说,从现在起,这宝船就是我的了,那好,你们统统滚下去,小爷我要单独验货。”
郑小东道:“船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须等咱们到了万妖城再说!”
小正太怒了,跳起来就给了郑小东一个耳光,“你他妈敢耍我,真以为小爷不敢杀你们郑家人么?”
这一下兔起鹘落,动作比刚才打郑小北还要快三分,连王一也大吃一惊,就在跳起身的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这小孩身上那个银项圈发出一股惊人的波动。原来这项圈有问题!郑小东这回明白了弟弟的感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气解释道:“我有几个师弟师妹,现在正在练功的要紧关头,至少要等他们行功完毕才能离开,前辈若是不放心,不妨原地等上几日,就是不去万妖城也可以。”
小正太心下大乐,欺负聚星境修士的感觉,还真是挺爽!王一心里也挺爽,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小正太不是自己厉害,而是他带的那个项圈了得,这小子装神弄鬼,骗的了郑家兄弟,可骗不过他王大官人,不就是黑吃黑吗,老子也会!现在动手,殊为不智。等到了万妖城,这帮人必然下船,那时王一再暗中出手,也好捡个现成便宜。王一的如意算盘很好理解,在妖域,郑家势力并不小,明着得罪他们太不值当。这么一口抢夺宝船的大黑锅,还是甩给小正太背,自己闷声发横财就好。到时把宝船反手卖还给郑家,不但能光明正大的洗白黑钱,说不定还能落个人情。小正太仗着长辈宠爱,嚣张跋扈,真当郑家是软柿子,你想捏就捏么?就算王一不找小正太麻烦,郑家为了颜面,日后照样也会寻他的晦气。确定了宝船归属,小正太立刻就以主人自居,大大咧咧道:“那好,我这人素来最讲道理。看你说得那么可怜,让你们在船上多呆几日也无妨。不过别忘了,路费还得照算。规矩就是规矩,必须不折不扣执行!对了,记得等会儿把这些妖族喽啰的路费,也一并转交给我,敢贪墨我的钱,信不信把你们全赶下船去啊,哈哈哈哈!”
郑家兄弟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奇形怪状的一众小妖王可能第一次被称作小喽啰,“脸色”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王一转身欲走,却听那小正太叫住他道:“那谁,那个道士,先别忙走,我问你,你和郑家兄弟是不是一路的?”
麻蛋,这屁孩儿是不是太自我膨胀了?你一个小骗子,还敢找老子的茬?信不信分分钟拆穿你!“吓死个人,我还以为船票又要涨价了呢!”
王一回过头来,夸张的拍着胸脯道,“我就是个搭船的,也不认识什么郑(正)家兄弟、范(反)家兄弟。换船主的事儿与我无关,反正票钱已经掏过了,不到万妖城我绝不下船!”
“呦呵,你个掉了牙的无齿臭道士,这是和小爷耍无赖啊?”
小正太双手叉腰,“恶狠狠”(萌萌的)瞪着王一道,“信不信我把你剁吧剁吧,切碎了做花肥?”
尼玛,这话听着耳熟,貌似王语嫣她们家就有这个传统,这娃娃也是穿越来的吧?王一也恶狠狠的瞪回去,瘪嘴一张一合,从容不迫道:“小鬼,真没礼貌,以后见了大人得叫叔叔!你叔叔我老的牙都掉了,没营养,做花肥不太合适,我看你长得白白嫩嫩的,不但能做花肥,煮一煮,当做白斩鸡吃也挺不错!”
他一面说,一面偷偷传出一股神念,来了个“传音入密”:“小娃娃,别他吗没事儿找抽!信不信我摘了你装神弄鬼的破项圈,把你按在船头打屁股?”
云里雾里的郑家兄弟和众小妖,分明看见小正太打了个哆嗦!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在小正太两次展露身手之后,想不到还有人敢公然和他叫板!连郑小东也忍不住错愕,多看了王一几眼。这道士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胆子可着实不小啊!聚星境以下妖王,素来都由船上管事接待,一应费用都是公中收取,他们两兄弟并不过问。既然管事没有特别引见,这人想必只是普通乘客,那他有何依仗,竟敢挑战五行境大妖王的权威?难道咱们大伙儿都看走了眼,这道士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不成?郑小北捂着半边麻木的脸,心里却在暗骂傻叉,在他看来,自己就是顶尖好手,能随便打他耳光的,至少也得是五行境,他已经准备看王一被打翻在地,好分担他一些痛苦。“自不量力的东西!我和大哥,两个堂堂聚星境修士,在人家手底下一回合都走不了,你个小爬虫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众小妖王,也都拿看死人的眼光看着王一。这丑道士莫不是被吓疯了?被吓疯的不是王一这个乔装打扮的无齿道士,反而是刚才还大杀四方,挥斥方遒的小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