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同时,虎口段家一行多人也上路赶往金陵吊丧。段衍自是担心忘忧,恨不得日行千里,但他这次带了女儿随行,只得用上了马车,因而行进速度有所拖慢。段敏如独自坐在车内,心情起伏不定。又能见到忘忧哥哥她当然心喜,但他的祖母去世了,他恐怕心情很糟糕,她又不知该如何宽慰他,难免烦恼。差不多在他们动身时,玄苍宫就收到了风声。秦绝听闻段衍带了十来人去金陵吊丧,立刻觉得机不可失,劝宫主让他带人前去伏击,可能可以得手。毕竟段衍匆忙出门,肯定不能确保万全,这是多少年难遇的时机。顾流芸对他仍旧如此心急恨不赞同,他们远赴中原,人太多根本追不上段衍,人太少绝对对付不了段衍,哪怕他们带毒,段衍独自一人怕是都能收拾了。被宫主直接拒绝的秦绝没有死心,又去寻了少主说这事,他认为现在的少主,有可能同意他去偷袭段衍的计划。顾尹昭听说后,犹豫了片刻,最后点了头。“少主,那我们即刻出发,在他赶到金陵前,击杀他最好!”
秦绝怕他们当真没追上,若是少主到了金陵,见到了江公子,后果不堪设想。“好。”
顾尹昭自有自己的考量,面上不露痕迹答应了。适逢乌连希又在玄苍宫做客,听闻他要出门,二话不说跟上了他们。顾尹昭本想劝她留下,谁知暮青和秦大哥都不反对她去,还推说不可再耽搁,于是当真带了她出行。乌连希自有她的考量,她想着去了中原,说不定能找那两人问清顾哥哥那个心上人的情况,找机会偷偷除掉她。只有这样,她下的蛊才能万无一失,她的心也能彻底安定下来。其实近几个月,顾尹昭的烦闷越来越深,他本来答应姐姐不会追究,可继续如此下去,他怕他自己受不了。他在意姐姐的想法,姐姐应该也是如此,所以他没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就决定去一探究竟。若是真如姐姐所说,他忘记的事对大家都不好,那他大不了乖乖回来,请姐姐再想法子替他消除记忆。甚或,他认为自己有勇气面对任何真相,忘记并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因而,他们一路追踪,却没能追上段衍。路上,有乌连希耽搁了行程的缘故,也有顾尹昭故意由着她的原因。这一日,他们快要进瑶城,眼见着赶不上了,几人商量了一会接下来怎么办?“少主,此行本就没取得宫主许可,如今已追不上,我们还是回头吧!”
徐暮青这一路基本都是这个论调,开口闭口就是回去。秦绝也有几分考量:“少主,或者我们就在瑶城落脚,待段衍返程时,再寻地方埋伏?”
“他回程又不匆忙,江家必然安排好一应人员,我们哪有机会?少主,还是赶紧回去吧。”
徐暮青其实根本不赞成来杀段衍。不说成不成,一旦他们在中原露面,还试图杀人,江公子就会被人非议,少主现在不记得了所以无所谓,可他不能眼见这事发生。“顾哥哥,我觉得徐哥哥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回去吧,就当出来散了个心。”
乌连希也如此劝道。看到徐暮青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她颇为心虚。其实她想的是偷跑去金陵江家看一看。来的路上她听到路人一些议论,大概晓得了金陵江家的情况,可惜如今没人再直呼其名,她仍旧不知江公子真名。顾哥哥和江公子交好,如果他的心上人是中原女子,那极有可能就是江家的女子,她有了这番推论。她这个想法,和脑中缺了一块的顾尹昭不谋而合。“秦大哥说的可取,回程我们还是有希望的。秦大哥你寻个地点,先带人去埋伏。”
顾尹昭想先支开了唯一一个真心想杀人的人。“少主你呢?”
徐暮青打小和他一起长大,如何不知他在想什么?“来都来了,反正段衍还要几日才会返回,我带乌姑娘四处走走看看,稍后和秦大哥会合。”
顾尹昭说到这里,又问道,“青子,你选哪边?别说我自个儿玩不带你,你自己挑。”
徐暮青自然选跟着他,想到好歹他还能想办法阻止,他没再多劝,反正劝不动。秦绝却没有应声,而是道:“少主,既然还要几日,我也跟着你们吧,让他们先去回程路上等我们就行。”
不过多个拖后腿的,顾尹昭没反对,就看秦绝定了伏击地点,安排了他们带来的人先去那边守候。此时的江家,各地前来吊丧的人都汇集在了金陵,这次倒都是轻车简从,还有不少快马独行而来之人。江家这场丧仪,持续了许久,不少人来过就走了,也有留下来帮忙守灵的。张灵风随了关家人进门,留意到江兄脸色比以前更苍白,甚至脸庞似乎瘦了一些,没了之前的白皙莹润,透出少许病态的瘦削。他不想添乱,依礼拜祭过后,稍许安慰了江兄,又说明了自己和清清成亲一事,向他致了歉,就准备回程。令不少人震惊的,是关珀璧和江忘眠这对新人也来了。照理说他们刚成亲不久,又是女方家中亲人去世,更该避讳才是。但关家人就是如此行事,江家亦不觉不妥。关家人自然没有当即离开,他们顺理成章暂住下来,帮忙守灵。段家随后才到,也是一样祭拜过后住了下来,本来并不该如此,但段门主坚持,江家亦不反对。毕竟现在两家有婚约在身,留下来也不算毫无缘由。这就是段衍之前所说,定了亲有很多事他更方便做。尽管关珀璧和江忘畴都有心,但江忘忧还是坚持夜间自己独自守灵。说到底他才是祖母的亲孙,这件事他于情于礼都不想让给别人,也不希望别人帮忙。段家到了之后隔天的这一晚,也是如此。江忘忧端正跪在祖母灵前,遵照礼仪一分不错地烧纸、点香、叩头……顾尹昭悄无声息挂到屋顶横梁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虔诚而认真的背影。他心下嘀咕:素闻这江家大公子为人正直守礼,甚至有些呆板,传闻倒是不假。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心下鼓噪,这个背影似乎让他很难平静下来,仿佛有什么不可知的隐秘就要揭开,他的整颗心都被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