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忘忧回忆了下,发现他们从三年前算起,相处也没多久,并没有太多记忆深刻的故事。最难忘的本该是那一夜,莫无妄的身世被一层层剥开,可或许是那一晚发生太多事,江忘忧没有刻意去回忆过那一晚,也基本很少想起那一夜的分离。他脑海里常浮现的,反而是日常那些琐事——莫无妄负手倒退着走,笑着伸手想来拉他;他背着表妹飞不动时,急着喊他停下;那一晚他很生气,大声叫了他的名字,问他误会了什么……还有那一夜,他细心照顾完小猫,认真问他要不要对练一下?还有那一晚,他们一不小心练了一宿。想到这里,江忘忧从袖袋里拿出了耳环,也不知道这是否能称得上遗物?江忘忧在家里被罚自省的次数其实不少,他一旦有情绪上的严重起伏,或是和家中长辈看法立场不同,就会被罚自省。大多数时候是在江家宗祠里,少数时候是在自己院子里。但他从没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扰过,莫无妄是第一个。他不记得当时吃的那两口是什么味道了,却还记得莫无妄落地时,脸上灿烂的笑容。这个朋友究竟是如何成为朋友,他说不清,但历历在目的,就是这些画面。不多,但很暖心。莫无妄或许是他长大到现在,最能理解他的一个人,理解并且同情他。很多时候他试着以大局为重,都是想要帮他扶持江家,江忘忧并非看不懂。江忘忧陪这位朋友喝了许久,又沉默了半宿,才在天色亮了后,点了香离开,往林外走去。顾尹昭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靠着树等他,看江忘忧走出来,就站起身往他走过去。江忘忧随着他往回走,发现道旁还有两位女子,穿着看起来有些怪异。关外女子穿着肯定与中原不同,但这两位的穿着与大部分关外女子也显然不同。她们穿得稍显华丽,又有些不够端庄正经。“桑陌、晴柔,来见过江公子。”
顾尹昭唤了人来打招呼。二女嬉笑着见了礼,对顾尹昭抛媚眼道:“杜公子的朋友长得和你一般俊。”
“忘忧,累了吧,去她们那休息下?”
江忘忧有些猜到二人的身份,转头道:“先找地方吃早饭,你让这两位姑娘回去休息吧。”
二女脸色稍微流露出不悦,顾尹昭听出好友不喜,赶了二人先走。进了路边一家酒楼,江忘忧才问那二人是何情况。“不过是花楼的娘子,你不喜欢就算了。”
江忘忧无奈,莫无妄只是嘴上爱招惹女孩子,这人比他有见识得多。“听她二人花名,这花楼老板倒是个风雅人。”
顾尹昭笑着道:“这两个名字是我取的。”
江忘忧看了他一眼,低声问:“她们是你的线人?”
顾尹昭但笑不语,示意他快点吃饭。吃完,江忘忧再次开口:“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听他言下之意,若是没有,他便要回去了。顾尹昭忙开口道:“那可不少,你不想去看段夫人吗?我还有不少东西给你看,包括我父亲的留书,十八年前的事,很多细节你并不知晓,对不对?”
江忘忧愣住了,江家的记录的确有限。毕竟当初是他们越过边界来攻打玄苍宫,最后回去的人比来时少了近一半,当然没太多准确消息。尤其是江家几近覆灭那一战,究竟是如何情状,他只能凭空猜测和想象。“不仅如此,我还有你父亲当年的来信呢,想看吗?”
顾尹昭展开右手中的一把白玉骨扇,轻摇扇子道。江忘忧这才注意到,他换了新扇子:“你已经知道了?”
顾尹昭点了头:“我问了舅舅,他告诉我的。”
他原先没想到,父亲的那把扇子会是江夫人所赠,回来后他才知晓,那时忘忧为何那么吃惊和在意。他问过后,唐坤便把更多过往的物件都找出来给了他。江忘忧思虑片刻点了头:“那请你带路吧。”
不管是真是假,他至少要去一趟,确认段夫人的情况。他只是思忖着,顾尹昭这样步步为营,究竟想做什么?只为了和他交朋友吗?顾尹昭再次得逞,得意地带了人上路,一路穿过最热闹繁华的街市,缓慢往目的地行进。“忘忧,这个喜欢吗?”
路过一些小摊,顾尹昭总想给他买点什么,江忘忧都是摇头。顾尹昭颇为无奈,又看了个女孩子的发簪子:“忘忧,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江忘忧抬头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对面摊位前的一名少女朝他抛过来一个香包,他下意识要接。顾尹昭轻巧地挥手打了回去,冲那边的女子道:“他早有心上人了。”
江忘忧看过去,只看到那个姑娘抬手和胳膊挡着半边脸,小跑着离开了。关外女子一向大方,这倒是叫他意外。“香包可不能随便收,有没有毒是一回事,在我们这边,一个女子倾心于你,才会抛给你,收了可就表示你答应了。”
顾尹昭放下发簪带着他往前走,笑着解释道,“男子收下香包后,若是反悔了,想归还这个信物可不容易。”
江忘忧明白过来,向他道了谢,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道:“我有个小袋子在你那里,你带在身上吗?”
这是江家人出生前,由母亲亲手所绣,每个人一件的物什。一般会放在贴身的夹层里,主要是用来装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三年前顾尹昭拿走后,江忘忧没对母亲提起,再说这也不是能反复绣制的东西。以往这里面主要是放着重要的留书,好比遇险前最后的遗言,因此又称灵言袋。自从江家有了清心丹后,便主要承担了存放清心丹的作用。顾尹昭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两袖的袖袋:“这次没带。”
江忘忧不太记得他上次是不是从胸前拿出来的,可也不好质疑,更不可能为了这种事直接动手,便道:“等我们去了玄苍宫,别忘了还我。”
顾尹昭笑着点头。他不知为何不愿见别人抛香包给他,更不想把这样“信物”还给他。